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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二管事,我不是來鬧事的,咱們循和和平平的路子走,諸位都是在江湖道上走動的,我也就照江湖上的規矩了結這件事……」

  二管事道:「馬二侉子既然拍胸脯承認了,我們就不能不接下你的,朋友,你劃出道兒來吧!」

  金剛道:「二管事,請把骰子借一副來。」

  「骰子?」

  「不錯,骰子。」

  二管事疑惑地看了金剛一眼,衝打手施了個眼色。

  打手轉身從屋角一個小櫃子裏取出了一副還由錫紙封著的骰子。

  目光從馬二侉子臉上掃過,落在二管事臉上,道:「我要憑這副骰子,以几上這些大洋為賭注,贏回馬二侉子身上那隻金殼懷錶。」

  二管事要說話。

  馬二侉子卻面泛喜意地搶先點了頭:「行,就這麼辦,就這麼辦!」

  馬二侉子為什麼面泛喜意,搶先點頭,只因為玩別的他不行,耍這一套他拿手,他馬二侉子在黑道上混了這麼些年,吃、喝、嫖、賭幾門樣樣精、尤其是嫖、賭這兩樣,玩兒那一套他都行,心想玩兒這個還不是十拿十穩,把金剛吃的死死的。

  金剛卻是看也沒看他,望著二管事道:「二管事怎麼說?」

  二管事道:「我剛才說過。馬二侉子既然拍胸脯承認,我們就不能不接下,尤其朋友你這麼夠意思,我們更是不能不接下,只是朋友你的意思……」

  金剛道:「不必多,骰子只擲一把,姓馬的他贏了,我從此不再提金錶一個字兒,這些大洋是他的,我扭頭就走;要是在下我承讓,對不起,姓馬的他交出金錶來,這些大洋還是我的,陳老頭兒的鐘錶舖該交多少規費,我如數留下,就是這樣,二管事明白了麼?」

  二管事點了頭,也揚起了拇指:「好,就衝著朋友你這番話,不管誰贏誰輸,從今後我交你這個朋友,只是,我還有一點不明白。」

  「二管事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朋友你能不惜拿這麼些大洋賭那麼一把,而就憑這些大洋,幾隻金殼懷錶也買得到……」

  「二管事,這個我知道,只是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爐香,在下我爭的是這口氣,再說做生意得講究信用,人家把那隻錶送進了舖裏,舖裏就該把那隻錶修好交回人家手裏,二管事,你說是不是?」

  二管事又點了點頭:「有理,有理,朋友你既到這兒來找上了我,而且是在我這兒作了結,我就義不容辭的做個證人,你們雙方擲吧,馬二侉子他要是敢耍賴,自有我還朋友你一個公道。」

  金剛一抱拳:「多謝二管事。」

  轉望馬二侉子,道:「客隨主便,姓馬的,你說,咱倆玩幾顆?」

  馬二侉子要說話。

  二管事已然道:「不,朋友,江湖道上沒這個理,劃道兒的是朋友你……」

  金剛道:「二管事大公無私,令人佩服,只是,二管事,我是要姓馬的他口服心服,將來沒有一句話說,骰子既是我挑的,賭法就該由他說話。」

  二管事深深地望了金剛一眼:「你這種朋友失之交臂太可惜,天津衛地面上,早該讓我碰見朋友你這種人物了,我要是再說什麼,那就顯得矯情了,馬二侉子,你說話吧!」

  「是,二管事,」馬二侉子忙恭應一聲,嘴角兒噙著一絲笑意,望著金剛道:「咱們就來個四顆比點兒吧!」

  金剛抬手把骰子遞了過去:「你啟封先擲吧!」

  馬二侉子可沒客氣,伸手接過骰子,撕開了封底,順手又從櫃子上抓過一個專供搖骰子用的鐵罐兒來,把骰子往裏一扔,單手那麼一捂,嘩喇,嘩喇的搖上了,邊搖他邊帶著笑意望金剛,笑的得意,笑的鬼。

  約莫搖了十幾下,他另一雙手抓著鐵罐把骰子往茶几上那麼輕輕一擲。

  二管事為之動容。

  打手面露喜色。

  馬二侉子更是笑吟吟地望著金剛。

  茶几上四顆骰子一窩「豹子」,全是五點兒。

  這點兒夠大了。

  要想比這個點兒再大,除非是四顆六的一窩「豹子」。

  可是,談何容易!

  馬二侉子能搖出這個點兒來,已經是賭道中的一流高手了。

  放眼全國賭道上,要四顆六點豹子就是四顆六點豹子的高手中的高手,恐怕找不出一兩個來。

  六道目光望金剛。

  金剛面無表情,從馬二侉子手裏抓過鐵罐來,口朝下往茶兒上那麼一掃,「唰」地一聲,四顆骰子已入了罐兒,「嘩喇」,「嘩喇」搖兩下,鐵罐兒往兒上「叭」地那麼一扔。

  二管事,打手,馬二侉子,六道目光急望鐵罐兒。

  金剛緩緩掀起了鐵罐兒,對面三位為之猛一怔。

  四順骰子一顆一顆地疊了起來,整整齊齊,一點偏差都沒有,最上頭一顆是六點兒。

  金剛緩伸手,捏下了最上頭一顆,第二顆還是個六,捏下第二顆,第三顆是六,對面三位瞪大了眼,張開了嘴,馬二侉子頭上居然見了汗,突然他伸手捏下了第三顆,剎時,他傻住了。

  二管事跟打手脫口一聲驚呼。

  第四顆骰子還是個六點兒。

  如假包換的六點兒豹子,而且是四顆骰子疊起來的一窩六點豹子。

  「兄弟有眼無珠……」二管事突然激動地抓住了金剛的手:「兄弟有眼無珠,容兄弟請教……」

  「不敢當,」金剛淡然道:「該我請教,二管事,這,誰輸誰贏?」

  二管事忙道:「他這點兒淺薄道行那能跟您比,差得遠,差得遠,他差得太遠了!」

  「那麼,對不起,承讓了。」

  金剛向著馬二侉子伸出了另一隻手。

  馬二侉子兩眼發直,人還在發楞,沒看見。

  二管事急.喝道:「馬二侉子,還不快把錶還給這位爺。」

  「是,是,是。」

  馬二侉子如大夢初醒,連聲答應,一手忙探入懷中去拿錶。

  他手是探入懷中,可是他忽地一怔,臉色馬上變了!

  「怎麼了,馬二侉子?」

  二管事何了一聲。

  馬二侉子面如死灰,道:「錶,錶……」

  他兩手在身上來回摸。

  金剛伸手抓起了他胸前的錶鏈,鏈子是揪出來了,而鏈子的那一端卻沒見有金殼懷錶。

  二管事一怔急道:「錶呢?」

  馬二侉子道:「怪了,錶,錶……」

  二管事劈胸揪住了馬二侉子:「我問你錶呢?」

  「我,我也不知道,原一直在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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