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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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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道:「坐車吧,怪冷的。」 先一個沒說話,先跨上了膠皮。 後一個跟了上去。 膠皮走了。 賣香煙的老頭兒弄滅了剛點上的半截煙。 夜,仍是那麼靜。 夜,仍是那麼冷。 街上看不見一個行人! ▼四 夏日的清晨是清涼的。 冬日的清晨冷得刺骨,尤其是天方破曉的當兒。 這時候,多少人還在熱被窩裏縮成一團。 可也有不少人已經起來了,頂著寒風,提著他那講究的鳥籠子,心愛的鳥,滿街遛達,一方面活動著筋骨,一方面呼吸新鮮空氣,一方面也可以養成一種嗜好。 這是片空曠的綠野,有草、有樹、有花,最理想的鳥場。 天還不亮,提著鳥籠子的都陸續到了。把鳥籠子往樹上一掛,籠布一掀,聽心愛的鳥兒高亢,或打一路太極,或三五友好呵著白氣談上一談,他們引為人生至樂。 李蓮英來了,他養的是籠畫眉,鳳眉、平頭、闊胸、鐵砂爪,相當好的一隻畫眉。 小德張他們沒來,他們起不來,懶得起來,好在這時候李總管也不需要人侍候。 來遛鳥大部分是上了年紀的人,可也有年輕人,不過為數不多,有的年輕人只為著好奇而來,有的則是為著找某人而來。 找某人為什麼從熱被窩鑽出來往這兒跑? 這可是很有道理理的事。 有的人一天見不著影兒,你怎麼找都找不著他,可是他只有這養鳥的嗜好,遛鳥的習慣,大清早上鳥場去吧,準找得著他。 金碧輝跟李蓮英是約好了的。 李蓮英剛到鳥場沒一會兒,金碧輝、秋子喬裝改扮,穿著男裝也到了。 李蓮英迎著金碧輝要行禮。 金碧輝伸手攔住了。 李蓮英目光四下瞟了瞟,低聲道:「格格,您這麼早。」 「慣了!」金碧輝含笑道:「在日本的時候,一直是這時候起床。」 「是、是、是,就憑您這種精神,咱們的大事那有不成的!」 「李總管會說話。」 「奴才說的是實話,就拿普通的日子來說,沒聽說睡懶覺,日頭老高還不起能發家的。」 金碧輝笑了:「這倒也是,只是咱們這檔子事,能不能成那還在李總管你。」 「格格您這話──」 「你想啊!要沒李總管大力幫忙,我見不了皇上,不是什麼事兒都等於零麼?」 「可不是麼,」秋子幫了句腔:「等這檔子事一旦成了功,李總管就是復國的大功臣了。」 李蓮英樂得嘴都合不攏了,要是沒耳朵擋著,能咧到脖子後頭去:「那兒的話,那兒的話,奴才怎麼敢當,這是奴才分內的事兒,誰叫奴才侍候過老佛爺,奴才生是大清朝的人,死是大清朝的鬼,就是腦漿塗地,粉身碎骨也是應該的啊!」 金碧輝微微地點頭:「李總管這份赤忱的確讓人感動,的確讓人感動,所以我才又找李總管來了。」 「您還跟奴才客氣,您有什麼事兒,請儘管吩咐。」 「小秋!」 金碧輝叫了聲:「小秋。」 秋子馬上從袖口裏取出張銀票遞了過去,票上寫的清清楚楚的,五百塊大洋。 李蓮英一怔:「格格,您這是──」 「皇上還不差餓兵呢,是不是?」 「這……奴才的分內事──」 「這會兒不是大清朝,什麼是誰的分內事?」 「可是奴才老花您的錢──」 「你還跟我分彼此麼?拿著吧!讓人家瞧見不好看。」 李蓮英一番做作之後,這才接了過去,一陣千恩萬謝,然後窘迫地笑著說:「無功不受祿──」 「──受祿必有功。」 「格格,您吩咐。」 「我想到靜園去見皇上。」 李蓮英正把銀票往兜兒裏放,聞言一怔,手停在了那兒:「這個──」 「怎麼,不好辦?」 「恐怕難辦,您是知道的,靜園難進,外人近都不許近──」 「李總管,我算是外人麼?」 「不,不,奴才不是說您,您當然不是外人──」 「這就是了,那有什麼難的?」 「這個──」 「李總管,讓誰進入靜園,全在皇上,是不是?」 「那當然。」 「這就是了,只要你能幫我請准皇上,我有什麼不能進入靜園的?」 「格格,您這話固然不錯,可是──可是──」 「李總管還有什麼為難的?」 「這個──這個──」 秋子道:「李總管,無功不受祿,受祿必有功啊!」 李蓮英捏著那張銀票,只覺得它燙手。 讓他把銀票退回去,不能這麼做,他已經接過了,再說他也真捨不得。 讓他把銀票放進兜兒裏去,他可也知道,這張銀票不是那麼容易要的,也就是既受了祿,就必得有功。 他這兒暗暗叫苦。 金碧輝那兒又說了話:「李總管,皇上在『一枝香』接見過我,足認皇上不是不願見我,是不是?」 「是,是,那當然,那當然。」 「那麼李總管不該有為難之處了,你要知道,除非皇上原意就這樣下去,沒有復位的打算,只要皇上還想復位,不是我說大話,皇上就必得找我,既是這樣,皇上也就必得常召見我,諮議大事,『一枝香』的事兒擺在那兒,在外頭見面已經不安全,為了皇上的安危,我不上靜園去,又該怎麼辦?」 「這倒也是,這倒也是。」 李蓮英皺眉沉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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