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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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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廢話,答我問話。」 「我麼,我順嗆都不吃,這怎麼辦。」 「你小子。」 一聲怒喝,前頭的撲過來了。 腦後風生,後頭的也撲過來了。金少爺側身一退,忙貼上了牆。 胡同裏,噗通,哎喲地直響,過了一會兒,不響了,只有一個站在那兒,其他的都爬下了。 金少爺仔細看了看:「虎子,是你麼?」 「是我,少爺。」 黑暗中響起了虎子的答話。 金少爺吁了一口氣,笑了:「虎子,還是你行。」 他蹲下身子,找著了一個:「喂,朋友,就這種身手,往後別幹這一行了,我這兒有塊袁大頭,拿回去大家分吧,也告訴你們瓢把子一聲,往後再幹這個,讓他自己出馬帶頭,別一個人躲在窩裏暖和。」 金少爺扔了一塊大洋,站起來帶著虎子走了。 *** 馬六姐把所有的髒話都罵盡了,她恨不得拆房子,恨不得把金少爺剁成肉醬。 跟前站著七八個,一個個鼻青眼腫,混身是泥,掛彩的掛彩,見紅的見紅,好不狼狽。 地上有塊大洋,不知道怎麼回事兒,都對摺起來了。 大茶壺一旁說了話:「好了,大姐,您消消氣吧,人有失神,馬有亂蹄,勝敗乃是兵家常事,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跑得了這回,跑不了下回,往後還怕碰不見他?下回堵上他不就行了麼,好在天那麼黑,他也沒能認出人來。」 「你知道什麼!」馬六姐猛擰身坐了下去:「這麼些個人,都是江湖上走腿闖道兒多少年的,如今竟對付不下兩個小嫩蛋兒,我想著窩囊,窩囊透了。」 「這──」大茶壺咽了口唾沫,道:「您又不是不知道,敗家子兒身邊那個楞小子實在扎手──」 那七八個之中,有一個把話接了過來,「大姐,您放心,那敗家子兒總有落單的時候──」 「呸!」馬六姐怒啐了他一口:「你意思說,我姓馬的就只會打落單的雁,要是那些點子長年不落單,我姓馬的就什麼都別幹了,也別吃別喝。」 說話的那個臉一紅,低下了頭。 馬六姐擺了手喝道:「好了,好了,該上藥的上藥,該裹傷的裹傷去吧,別在這兒站著惹我生氣了。」 那七八個一聲沒吭,一個個低著頭都出去了。 馬六姐伸腳一勾,把地上已經翹邊兒的大洋勾了起來,伸手按住,兩個指頭一捏,咬牙罵道:「我操你祖奶奶!」 那塊大洋,整個兒地對摺了起來,跟讓誰拿刀切去了一半似的。 *** 相當氣派的一座大客廳。 廳裏爐火熊熊,燈光亮得像白晝似的。 一張太師椅上,坐著個五十多歲的瘦老頭兒,瘦歸瘦,可是看上去挺硬朗的。 瘦老頭兒的穿著很講究,旁邊茶几上放著一碗熱茶,大寒夜裏,坐在爐火旁喝熱茶,該是人生一大享受,相當舒坦的事兒。 可是瘦老頭兒的臉色不大對,像有什麼事兒不高興,跟誰生氣似的。 瘦老頭兒身邊兒,站著個廿上下的大姑娘,大姑娘穿著很樸素,人也光梳頭,淨皮臉的,長得算不上美,可是很秀氣,看上去文文靜靜的。 她站在瘦老頭兒的身邊兒,顯得很不安。 突然,廳裏的大鐘響了,一聲又一聲,響亮而悠揚,劃破了寒夜的寂靜,整整打了十二響。 瘦老頭兒的臉上又加了三分怒意。 大姑娘不安地輕叩道:「大爺──」 瘦老頭兒冷峻的目光落在大姑娘臉上,原本很冷峻的目光,突然變柔和了,充滿了愛惜和歉疚:「翠姑,你去睡吧,我來等門。」 「不,」叫翠姑的大姑娘忙道:「大爺,那有讓您等門的道理,您請先睡去吧──」 「翠姑,你頭一天到這兒,怎麼說也不能──」 「大爺,我雖是頭一天到家裏來,可是我可不是外人,而且也老早就屬於這個家了,您還跟我客氣。」 瘦老頭兒沉默了一下:「那!這樣兒吧,咱爺倆一塊兒等,聊聊。」 「不,大爺,天兒冷,夜又這麼深了,您先去歇著吧,明兒個我再陪您說話。」 瘦老頭兒臉上突然堆上了寒霜,猛一拍座椅扶手,罵道:「這個畜生──」 翠姑忙道:「大爺──」 瘦老頭兒臉上的寒霜剎時又沒了:「孩子,你不知道,他長年的在外頭跑,長年的在外頭遊蕩,說的好聽叫什麼闖江湖,闖什麼江湖?江湖是什麼好地方?家裏頭缺他吃缺他穿?這個家讓他養了?只指望他能在家呆著,跟著我學學做生意,誰知道他──」 翠姑柔婉地截了道:「大爺,男兒志在四方,二哥有他的想法,有他的抱負──」 「男兒志在四方?哼,他要是真志在四方,那倒也好了,翠姑,你知道,我並不是個不講理的老古板,我要他幹什麼,他就得幹什麼,他對做生意這一門兒沒興趣,不要緊,他可以幹別的,只要正正經經的幹,只要能幹出個名堂來,行,我絕對贊成,可是他不是,他只知道揮霍,只知道閒蕩,只知道走邪路,好不容易把他盼了回來,他卻一會兒也不著家,吃過早飯一抹嘴走了。不到半夜三更不進門兒,這還像話!」 「大爺,也許二哥有他的事兒。」 「他有什麼事兒?除了吃喝玩樂,他還有什麼事兒?他還懂什麼?我平日省吃儉用的,上那兒時都是靠這兩條腿,他可好,回來了還帶個車夫,弄了輛『膠皮』,我看他多大的派頭,我,我簡直越想越有氣。」 翠姑柔婉一笑道:「好了,大爺,您別說了,年輕人,誰沒有個糊塗時候?您去睡吧。」 瘦老頭道:「翠姑──」 翠姑的臉色跟目光都帶著乞求,柔聲道:「大爺──」 面對著這麼一位姑娘,連鐵石人兒都會不忍,何況老頭兒他不是鐵石人兒,他遲疑了一下,一點頭道:「好吧,我先去睡。」 瘦老頭兒站起來走了,進了廳後垂著棉布簾的一扇門兒! 望著瘦老頭兒進了那扇門兒,翠姑的神色突轉黯然,頭一低,往左行去,很快地出了大廳。 翠姑剛不見。 大廳的兩扇門輕輕地開了,有個人探頭探腦的走了進來,是那位金少爺。 看看廳裏沒人,金少爺神色鬆了,吁了一口氣,躡手躡腳的往裏走去。 就在這時候,翠姑端了個小瓷碗進了大廳,乍見金少爺,嚇了一跳,一聲輕叫差點沒鬆手把碗摔了。 金少爺聞聲猛轉身,也為之猛地一怔,張口叫道:「翠姑──」 翠姑道:「二哥,是你呀,嚇了我一跳。」 忙端著碗走了過來。 金少爺訝然道:「你什麼時候到天津來的?」 「今兒個晌午。」 翠姑到了近前,把碗放在了茶几上。 金少爺道:「你怎麼突然到天津來了?」 翠姑道:「爹跟娘好久沒來了,兩位老人家最近身子都不大好,所以讓我來看看大爺。」 金少爺釋然地「哦」了一聲! 翠姑看了他一眼,猶豫了一下:「二哥,咱們多少年沒見了,我來你不高興麼?」 「不高興?那怎麼會。」金少爺表現得有點冷漠,強笑一下道:「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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