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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可是做生意不能这样,陈老头儿一听这话,脸上的笑意反倒更浓了,道:“您这表年代太久了点儿。”

  “可不是么!我爷爷传下来的,到现在已经有几十年了。”

  “这就对了,这样吧,我给您修修,可不一定有把握,也许只能让它快的时候少快点儿,慢的时候少慢点儿。”

  “行了,能这样我就知足了,多久能修好?”

  “您急着要?”

  “我是到天津来办点事儿,一两天就得往南边儿去,在我走之前能修好就行了。”

  “那行,那行,一天就够了,明儿个这时候您来拿吧。”

  “好,就这么说定了,多少钱?”

  “不急,等修好再算吧。”

  “也好,就等明儿个来拿表的时候再说吧。”

  那位客人扭头走了。

  陈老头儿会做生意,够和气,还躬身哈腰地送到了门口。

  客人走远了,他脸上的笑容也凝住了,像有什么急事儿似的,急忙转身进了店,把表往兜儿里一放,收拾桌上的东西,像是要上门不做生意了。

  怎么回事儿,陈老头儿临时起意,要拐了这只金壳表逃跑?

  不至于吧,金壳表固然值不少钱,可总不会比陈老头儿这间店面值钱啊。

  那么他这是干什么?

  陈老头儿正这儿收拾,门外进来了两个人,一个卅来岁,一个廿多,卅多的也好,廿多的也好,一看就知道都不是好东西。

  卅多的中年汉子,歪戴帽、斜瞪眼,两手插在兜儿里,嘴角还叼着一根洋烟卷儿,斜着嘴,瞇着眼。

  廿多的小伙子,挺壮,也好看一点儿,可也一脸凶狠流气相儿。

  这两个进了门儿,陈老头儿没发觉,还净顾着匆忙的收东西,卅多岁那个咳嗽了一声。

  陈老头儿听见了,转身一看,脸上赔上了笑:“今儿个我有点儿事儿,不做生意了,麻烦您明儿个再跑一趟吧。”

  卅多岁那位捏下了嘴角的洋烟卷儿,弹了弹烟灰,瞇着眼望着陈老头道:“你就是陈老头儿?”

  “是的,我就是。”

  “谁告诉你我是来修表的了,我说了么?”

  “噢,噢,对不起,对不起,那么您二位是……”

  卅多岁那位抬手一指自己的鼻尖,道:“听清楚了,我姓马,叫马二侉子,他是我手下的弟兄,马爷我在赵老虎赵总管手底下当差,我们赵总管刚兴了个规矩,把这条街划给了我管,为了防这条街上的各行各业受没来由的骚扰,特地要我负责保护这条街上的各行各业,不过你们各行各业得按月交一些保护费……”

  陈老头儿道:“交保护费?”

  “不错,钱是没多少,两块钱,两块大洋……”

  陈老头儿吃了一惊:“两块大洋?”

  “不错,两块大洋,钱不多,可是你们受的好处却不少……”

  陈老头儿有点儿慌了,截口道:“这位爷,您,您贵姓?”

  “马。”

  “马爷,我们做的是小本生意,辛苦一个月下来,也挣不了多少……”

  “哎哟哟,陈老头儿,干吗跟我哭穷啊,我又不是跟你借钱,我这是照规矩来收费,才两块钱,这么大一家钟表铺,两块钱还能要穷你,你知道花两块钱受多大的好处!就是雇个人也不止花两块哪。”

  “我知道,马爷,可是……”

  “别可是不可是了,我没那么多闲工夫,这条街还有那么多家的生意得跑呢,快点儿吧!”

  “马爷……”

  “叫马爷没有用,这是规矩,任何人也不能免,不交保护费,舍不得这两块钱,就是给自己找麻烦,一旦你这买卖受到骚扰,遭到什么损失,到那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放聪明点儿,快交钱吧!”

  “马爷,我,我没那么多钱。”

  “那是你客气,太客气了……”

  向年轻小伙子一施眼色,道:“小子,别那儿傻站着,过来帮陈老头儿找找钱。”

  年轻小伙子一步跨到了陈老头儿身边儿,伸手抓住了陈老头儿的胳膊,另一只手就往陈老头儿身上摸。

  陈老头儿一怔急挣扎:“嗳,嗳,你这是干什么,这是干什么……”

  年轻小伙子跟没听见似的,摸着摸着一下正好摸着了陈老头儿兜儿里的金壳表,伸手就给掏了出来。

  陈老头儿一惊:“这是客人送修的表……”

  他伸手要去抢。

  年轻小伙子一只手架开了他,另一只手把表递给了马二侉子。

  马二侉子按开表盖看了看,放在耳边听了听,道:“这会是送修的表,走得挺好的嘛,嗯,这表挺不赖的,这样吧,你既然拿不出两块钱,这个月的保护费就拿这只表抵数了。”

  把表往兜儿里一放,转身就走。

  陈老头儿急了,叫道:“不行,不行,你不能把表拿走……”

  说着,他就要追过去。

  年轻小伙子瞪了眼:“干什么,找死呀,滚一边儿去。”

  伸手猛那么一推,陈老头儿退几步摔在了地上,一头撞在板凳角上,昏了过去。

  年轻小伙子看见陈老头儿摔倒了,却没看见陈老头儿的头撞着了板凳角上昏了过去,他转身也出了钟表铺。

  ***

  半个钟头以后,有个英挺年轻人进了钟表铺,他发现了昏倒在地的陈老头儿,急忙把陈老头送进了医院。

  医生们忙着急救,年轻人抽空打了几个电话,半个钟头不到,两三个人赶到了医院,进了陈老头儿的病房,他们是金刚,赵大爷,还有另一个年轻人。

  陈老头有知觉了,也会说话了,不过是闭着眼说话,而且像梦呓似的,断断续续的,他只说两个字,一个字是“表”,一个字是“马”。

  金刚问医生。

  医生说陈老头儿的脑神经受了震荡,一时半会儿很难神智清醒,恢复正常。

  金刚皱了眉,医生走了以后,几个人更是面面相觑。

  赵大爷道:“表,马,这是什么意思?”

  把陈老头儿送进医院的年轻人道:“五哥,别是马表吧?”

  赵大爷道:“马表?”

  “表马不成意思。”

  赵大爷转望金刚,叫道:“一哥。”

  金刚沉吟道:“马表成意思,可是,又是什么意思?”

  赵大爷道:“九弟,陈老身上有没有马表?”

  年轻人道:“我看过了,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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