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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七


  望著李詩跟戴雲珠的身影轉過了影背牆,褚老爺子臉上忽然浮現一種奇異神色,令人難懂那代表什麼,不過任何人都看得出,那奇異神色很可怕。

  而戴南山,卻仍然是一臉悲苦色。

  ***

  這個地方,在「北京城」東邊,離「北京城」約莫十來里。

  看上去,這個地方是一片相當大的林園。

  密密的一大片樹林,從外頭根本看不見裏頭,只有一條小路直通裏頭,寬窄只容一輛馬車行走。

  林園的所在地,是一片郊野,挨著一座青翠的小山,傍著一條幾可見底的小溪,附近沒什麼人煙,倒真是個清幽的地方。

  戴雲珠帶著李詩就到了林外。

  望著眼前這一大片密林,李詩道:「這兒就是褚家墓園?」

  戴雲珠道:「在裏頭,外頭看不見。」

  李詩道:「走,咱們走進去。」

  兩個人順著那條唯一的路,往樹林裏行去。

  一進樹林,一陣陰涼襲上身來,越往裏走,陰涼之意越重。

  李詩道:「褚家有看墓園的人麼?」

  戴雲珠道:「沒有,京畿一帶,誰都知道這是褚家墓園,以褚家在京畿一帶的聲威,誰也不敢跑到這兒輕易進入墓園,不過褚家定期會派人來整理。」

  「照這墓園的大小,褚家幾代恐怕都葬在這兒了。」

  「不錯,這兒就是褚家的祖墳。」

  「褚姑娘能葬在褚家祖墳,足證褚老爺子沒有把她不當女兒。」

  「女兒家本來是不可能葬在自家祖墳的,姑娘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李詩沒接話,他沒法說褚姑娘是幸還是不幸,他也不知道該怎麼接話好。

  說話間,眼前豁然開朗,原來已來到中央林深處,林深處中央,是一片空地,一座座的墳墓,就在這片空地上,密林像一圈圍牆,把這地墓地圍在中央。

  望著那一座座的墳頭,李詩道:「褚姑娘的墓是那一座?」

  戴雲珠道:「找找看,不會難找,是座新墳。」

  新墳當然不難找,一片墳頭裏只那麼一座,一眼就看見了,就在靠西邊上。

  兩個人當即走了過去,到近前一看,相當大的一座,比其他的墳都大,墓前豎立著一旁墓碑,上面刻的是「長女褚玉蓮之墓。」

  別的什麼都沒有,就這麼簡單。

  墓前既沒有香燭,也沒有鮮花素果,看來,人埋是埋在這兒了,卻沒有人來祭弔。

  戴雲珠兩眼濕了:「這就是了。」

  李詩心裏也一陣難過,道:「咱們什麼也沒有帶,過去行個禮吧!」

  兩個人並肩走了過去,雙雙停在墓碑前地上那塊石板上,剛停住,那塊石板突然一翻,兩個人立時往下落去,石板又翻了上來,嚴絲合縫,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兩個人做夢也沒有想到會發生這種事,等到發覺的時候,已雙雙如飛往下墜落。

  上頭的石板已合上,眼前一漆黑,不知道往下去有多深,也不知道下頭有些什麼,李詩手快,伸手一抓抓住了戴雲珠一隻胳膊,道:「戴姑娘,小心下面。」

  他猛提一口氣,穩住下墜之勢。

  戴雲珠的修為雖遠不如李詩,但她到底也是個練家子,當即也提氣穩住了下墜之勢。

  轉眼間,兩個人雙雙腳下著地,雖然看不見,但可以覺得出,著地處似乎是平地,別的什麼也沒有。

  李詩道:「戴姑娘,傷著沒有。」

  「沒有,多虧了公子。」

  「姑娘站著別動,我來到處試試。」

  「公子小心。」

  「我知道。」

  李詩試探著邁出步去。

  戴雲珠站在那兒還真沒敢動,雖然是個練家子,可是看不見最要命,誰知道身周有沒有什麼?她關切的又一句:「公子,千萬小心。」

  黑暗中,李詩的話聲從身左傳來:「謝謝姑娘。」

  沒一會兒工夫,戴雲珠感覺得出,李詩已經回到了她身邊,她忙道:「公子,怎麼樣?」

  李詩道:「這兒離地不算低,約莫一丈見方,地上跟四周都是土,沒有別的。」

  戴雲珠道:「就這樣,未免太簡單了。」

  「夠了,不必別的,幾天之後,咱們不餓死也渴死了。」

  「沒想到他們會有這一著,做夢也沒想到。」

  「算來褚老兒還是高明的,他能料準咱們一定會來行禮,他那以退為進的苦肉計,一點也不露痕跡,他還是達到了報復的目的,報了仇,雪了恨。」

  戴雲珠咬牙道:「老奸巨猾,好卑鄙。」

  「他居然能犧牲三個徒弟的各一隻手,不過也算值得了。」

  戴雲珠道:「知道這個陰謀的,絕不只姓褚的一個人。」

  她是指乃父戴南山也一定知道。

  李詩明知道這是實情,道:「恐怕是了。」

  戴雲珠恨聲道:「他居然能一點都不動聲色。」

  可不是麼?

  李詩沒說話,他能說什麼?

  「這不是幫別人殺害自己的女兒麼?」

  李詩還是沒說話。

  「也難怪,他原本就不把我當女兒了,我都不認他,他又怎麼會認我?」

  李詩仍然沒說話,他只是在想,這父女倆怎麼會變成這樣?普天之下只怕這是絕無僅有的。

  只聽戴雲珠又道:「公子,你確認咱們出不去麼?」

  李詩不能不說話了:「恐怕是了,姓褚的絕對是要置咱們於死地,既如此,他是不會給咱們任何機會的,最主要的,是咱們根本看不見,就算有機會,咱們也不知道。」

  「你說,這兒沒有任何別的。」

  「我試探的結果是如此,可是由於看不見,我也不敢下斷語,不過,要是有什麼別的,咱們現在也該感覺到了。」

  「既然這樣,那咱們只有坐著等死了。」

  「恐怕是了。」

  「我死不足惜,可是公子──」

  「姑娘,人命都是一樣的。」

  「至少公子跟我不一樣,人世不少我這樣的一個,少一個公子,卻是這人世的莫大損失。」

  「姑娘不能這麼想。」

  「我說的實話。」

  「姑娘──」

  「公子,咱們不能這麼站著,坐下來好麼?」

  「好。」

  兩個人席地坐了下去,也不管髒淨了,其實這時候髒淨已經不重要了。

  只聽戴雲珠道:「記得我跟公子說的話麼?」

  這麼樣籠統的問,誰知道是什麼?

  李詩道:「姑娘是指──」

  「在到褚家去的路上,我跟公子說的。」

  在到褚家的路上,她跟他說了不少。

  「我還是不知道姑娘是指──」

  李詩不是裝糊塗,他是真不知道。

  「我是指我配不上公子,羅姑娘跟公子是適合的一對。」

  李詩知道了,他只「呃!」了一聲,什麼都沒說。

  他能說什麼?

  「現在我要收回我那句話了。」

  李詩又「呃!」了一聲,他不明白戴雲珠的意思,但他仍然是不便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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