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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嚴四一個翻身往旁邊翻去。

  玉貝勒雙掌劈在了井欄之上,砰然一聲,井欄破裂,碎石飛射激揚,聲勢嚇人。

  他一擊不中,疾快旋身,如影隨形,再次撲到,揚掌再劈嚴四。

  嚴四似乎來不及躲了。

  千鈞一髮,倏地──

  「貝勒爺住手!」

  一條人影疾射而至。

  玉貝勒當然聽出了來的是誰,掌勢為之一頓。

  就這麼一頓,嚴四翻身而起,強提一口氣,騰身飛射而去。

  四大護衛要追。

  來人喝道:「站住。」

  四大護衛收勢停住,來人同時射落玉貝勒面前,是賈姑娘。

  四大護衛躬身為禮:「賈姑娘!」

  玉貝勒道:「您怎麼來了。」

  賈姑娘道:「聽格格說了,我趕來看看。」

  玉貝勒道:「今天正是我除去他的大好時機,您怎麼攔我──」

  賈姑娘道:「畢竟他救格格脫險回來了,是不是?」

  「可是以後再想除他,就沒那麼容易了。」玉貝勒道。

  「他已經沒了護身符,他又能怎麼樣呢?只要下令緝拿他,東躲西藏的滋味不好受,我不信他還能在京裏待多久?」

  這倒是真的。

  玉貝勒默然了,這種事,誰敢攔他,也只有這位賈姑娘了,這種事,他聽誰的,還是也只有這位賈姑娘啊。

  「去吧,回去吧。」賈姑娘道。

  玉貝勒沒說話,往外行去。

  賈姑娘陪著他往外走,四護衛恭謹的跟在後頭。

  ***

  嚴四穿房越脊,一口氣跑到了城牆根兒,他身法高絕,疾如閃電,向天看只像一縷輕煙,誰看得見?何況現在已經是日落西山,黃昏時分了。

  同樣是城牆根兒,就大大不如跟翠格格去的那處城牆根兒了。

  眼前這城牆根兒,只有荒墳雜草,出沒的狐鼠,一點兒人煙也看不到,這時候來到這兒,怪怕人的。

  當然,嚴四不怕,以他現在的心情,他的感受,他什麼都不在乎?什麼都不怕。

  他緩緩坐在了一棵大樹下,他在想他跟玉貝勒無怨無仇,玉貝勒卻一直對他不友善,抄他「白記騾行」在先,甚至使得白回回為之犧牲,現在又要殺他而後甘心,「金老爺」一在「五台」出了家,差別就那麼大,玉貝勒的心性為人就可見一斑。

  玉貝勒是這麼個人,但遠不如翠格格給他的創痛大。他只是沒辦法接受翠格格的好意,並沒有冒犯翠格格的地方,甚至還救翠格格脫險,翠格格卻這樣對他,而且還明明白白的告訴他,要盜他那把匕首,叫他怎麼能不痛心。

  他怪自己,為什麼沒有提防,一點提防之心都沒有。

  他又自問,能怪自己麼,換任何人,會想得到麼,會提防麼,一個口口聲聲心裏有他,甚至為他癡狂的女兒家,突然之間會這麼對他,幾幾乎不惜置他於死地。

  他現在已經深深感受到了,一個因愛成恨女人的可怕。

  再想想自從藝成別師,進入江湖到現在,除了大仇得報外,究竟都做了些什麼?

  可以說一直為愛新覺羅氏皇家糾纏著,而且窩囊透頂。

  怎麼不!毀了「白記騾馬行」犧牲了白回回,恩叔楚雲秋離他而去。

  這些都姑且不說,他身為漢族世胄、先朝遺民,反清復明的漢留,卻視他為棄宗忘祖,賣身投靠,而他為了現在這位小皇帝,願意留京十年,為的是暗中護衛這位小皇帝安危,而官家如今卻要緝拿他,要趕他離京,要置他於死地。

  他究竟圖的是什麼,冤不冤?

  他越想越難過,越想越不值得,越想越氣,幾幾乎想跳起來馬上離京他去。

  但是,嚴四他畢竟不同於常人,轉念一想,玉貝勒連他的主子都能背叛,對他嚴四這樣,又有什麼稀罕。

  翠格格因愛成恨,也沒什麼好計較的,畢竟,他辜負了她的心意,一母同胞,她不幫自己的哥哥幫誰?

  至於「漢留」,他不願意加盟,並且明白表示,不許人家動這位小皇帝,人家當然視他為敵,視他為棄宗忘祖,賣身投靠,其實,不只「漢留」,只怕每一個以先朝遺民自居的人,都會視他為敵,視他為棄守忘祖,賣身投靠。

  至於留京十年,暗中衛護這位小皇帝,那是他親口作的許諾,並沒有人勉強他。

  還有什麼好說的。

  想以這兒,心裏也就釋然了。

  不過,他還在想一件事,那就是剛才他臨離開「白記騾馬行」的時候,清清楚楚的聽出,攔玉貝勒再次下手,要取他性命的是「肅王府」那位賈姑娘。

  那位賈姑娘一直對他不友善,她怎麼會攔阻玉貝勒救他。

  難道她真是恩姨燕霞。

  不會,他自己這麼想,自己又把它推翻了。

  恩叔楚雲秋朝思暮想,魂牽夢繞,如果賈姑娘真是恩姨,他怎麼會認不出,他怎麼會沒把握!

  恩姨又有什麼理由不認恩叔,而且書兒呢?為什麼沒有見書兒在一起,弟弟書兒不是像他跟恩叔一樣,當年被恩姨救出帶走,多年來應該一直在一起的麼?

  那位賈姑娘既不可能是恩姨燕霞,她怎麼會攔阻玉貝勒下毒手,救他性命。

  這件事卻是他想不通的。

  這件事雖然想不通,好在並不影響他的心情。

  既不影響心情,當然也就不會影響他的眼力跟聽覺。

  他聽見有人到了大樹後頭,也就是他身後。

  他沒動,因為他聽出那人只是停在大樹後頭,並沒有任何行動。

  他淡然說了話:「凡是江湖道上行走的都知道,如此這般站在人背後,那是很危險的。」

  只聽一個女子話聲起自身後:「少掌櫃的,真是你?」

  ▼十四

  叫他少掌櫃的!這是誰?

  嚴四他霍地站起,就勢轉身,他看見了,眼前站了位姑娘,熟人,褚家那位戴雲珠戴姑娘。

  他脫口叫道:「戴姑娘!」

  「少掌櫃的──」

  「姑娘應該知道,我已經無櫃可掌了。」

  「我知道,這麼大的事兒,褚家怎麼會不知道?」

  「好久不見姑娘,當日承蒙援手,也一直沒有──」

  「少掌櫃的,你這麼說就太客氣了,你不是不知道,我……我也只是做了我該做的而已。」

  氣氛有點讓人窘,讓人尷尬了。

  嚴四有意的岔開話題:「這時候姑娘一個人來到這兒來,是──」

  「不是我一個人,褚家、皇甫家的人,還有『查緝營』的人都出動了,只是我可巧跑到了這兒來。」

  「這是幹什麼?」

  「怎麼?少掌櫃的不知道。」

  「難道──」

  戴雲珠微微點頭:「對,大搜全城。」

  「緝拿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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