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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連方家所苦心訓練的那七名高手,也被方豪強硬遣回。

  他調來這批精英,主要是為了保護煤山大祭的赴會各路義軍首領,不願把他們投入自己與玉貝勒的私鬥,而有任何損折之虞。

  轉眼間,煤山之下,空蕩蕩的,只剩下了雲振天、凌翠仙、焦大、雲素素和方豪五人。

  雲素素的心湖,怎能平靜?

  她望望未透曙色的東方暗空,向方豪淒然說道:「你要去蘆溝橋了?」

  方豪點點頭,緩緩說道:「我和小玉兒約好了的,這場『蘆溝灑血之戰』,由旭日東昇開始大概到日正當中,可以結束……」

  雲素素道:「你……你……不帶我去?」

  方豪嘆口氣兒,雖然當著雲振天夫婦和焦大,也毫不避忌地,握著雲素素的柔嫩玉手,目射深情說道:「素素,你喝過血酒,立了血誓,應該識得大體,不必再去經歷那種場面,反正在日正當中之前,我和小玉兒,總有一人,會沉屍於蘆溝橋下的無定河中。」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裏人,此情,此景,是多悽楚的調子?雲素素忍不住了,兩行晶瑩珠淚,撲簌簌奪眶而出!

  但絕代俠女,畢竟不凡,淚珠沒流多少,雲素素便倔強抬頭,兩隻妙目中,淚光模糊地,凝望方豪說道:「好,我不去,有妻在場,或消壯志?但你一人赴約,我們卻怎麼曉得你的凶吉與否?」

  方豪想了一想道:「從時間上來看吧,這裏是大內禁地,對方不能久撤崗哨,你和岳父母焦大叔等,仍去『文丞相祠』等我,僥倖無恙,『未末』必歸,否則,趕緊快馬離京,因為我縱陳屍於無定河中,小玉兒也必遍體鱗傷,絕不好受,我擔心他因怒成恨,會起斬草除根之心,對你們有甚酷烈手段……」

  雲素素咬牙、揮手道:「好,一切都遵從你的安排,你去吧,你志壯山河,氣如渤海,無定河中,恐怕容不下你……」

  方豪先拜雲振天、凌翠仙,又向焦大叔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大禮。

  這不是「令主」拜僚屬,這是子侄之禮,並隱有「寄妻託子,生離死別」之意,雲振天、凌翠仙夫婦,和焦大,毫不客氣,坦然受之。

  但誰的心內均在發酸,誰都盡力忍住了盈眶潸潸的英雄珠淚!

  夫妻之間,不必多禮,略一執手欷歔,方豪便軒眉撒手,飄身而去。

  ***

  「蘆溝曉月」,是京師八景之一,長橋臥波,當然絕美,而在這橋上決鬥,以橋下滾滾東流河水,作為葬身之地的想法,也著實相當灑脫。

  方豪認為玉貝勒定會比他到得更早,以逸待勞,但卻完全想錯。

  他到了!

  橋上無人……

  傾耳細聽,展目四顧,周圍一片寂寞,絕沒有任何埋伏。

  方豪俠膽如天,但如今也不禁略微興起了那麼一絲毫的怯懼。

  因為,他弄不懂玉貝勒到底玩的是甚麼花樣?敵不可測,總是最最可怕的事。

  長橋望明月,明月漸西沉……

  換句話說,遲遲鐘鼓,耿耿星河,業已天光欲曙。

  方豪等了很久,決鬥的時刻,快要到了,玉貝勒的人呢?

  驀然間,「轔轔」作響。

  「轔轔」是車聲,方豪循聲注目,果然看見從京城的來路上,馳來了一輛雙駕宮車。

  起初,距離還遠,等到車兒走近,方豪不禁暗叫一聲:「慚愧!」

  因駕車的人是雲施施,方豪覺得玉貝勒能讓雲施施駕車送行,自己卻不能讓雲素素相偕前來赴約,未免在氣勢上便已輸人一著。

  車到橋下,方豪又是一愕!

  因為,雲施施是獨自下車,從車廂內取了一具巨大革囊,逕向蘆溝橋上,姍姍走來,卻仍未見玉貝勒與她同行,或是人在車內?

  方豪忍不住了,雲施施尚在十步之外,他就高聲問道:「施施,小玉兒呢?他是畏戰不來?還是看我不起?」

  雲施施淡淡笑道:「你們約的是甚麼時刻的呢?」

  方豪道:「從東陽初起,門到日正當中,小玉兒並已說明,在昨日黃昏以後,今日午正前,蘆溝橋左近,完全戒嚴,不許任何局外人加以滋擾!」

  雲施施向初透一些濛濛曙色的東面天空,看了一眼,揚眉笑道:「時間早得很呢,玉琪說用不了太多時光,約莫十招左右,就足以使你陳屍於這條先叫『無定河』,後改『永定河』,又稱『蘆溝』的河水之內!」

  方豪怒道:「他不能這樣驕傲,這樣小看我,我不是血冠羽士。」

  雲施施點點頭道:「你比血冠,當然強得太多了,但玉琪卻練有平素絕不輕易顯露出來的四大絕藝!」

  方豪皺眉道:「四大絕藝?這四大絕藝中,大概有一樁便是『無形劍炁』?」

  雲施施點頭道:「不錯,在蘇州府衙,搏殺血冠子時,他用了『無形劍炁』,但你知不知道他手兒特別粗糙之故,是從『白象國供奉』之處,學成了十二成火候,足以刀劍不傷,並能耐極重指力、掌力的『象皮神功』,更生生拔去滿口銀牙,換裝毒齒,若與強敵近身拚搏,只稍凝聚真氣,張口一噴,便連大羅神仙也難逃劫數的『九毒飛牙』,而蒙古摔交技藝,也到了無以復超地步,一人足敵八條蠻牛極上乘的『金段』地步。」

  方豪越聽越眉鋒緊蹙。

  雲施施又復笑道:「起先幾招,他用『無形劍炁』攻你,即令你能騰挪閃展,甚或蹈隙逆襲時,他再倚仗『象皮神功』護身,施展蒙古摔交的『金段技藝』,把你纏住,只要雙方糾結分不開,立從口內噴出『九毒飛牙』,則勝負之數,大概便可以決定。」

  方豪無話可答,看了看蘆溝橋下的嗚咽流水,和那具放在橋欄上的巨大革囊,突然劍眉一挑目光如電地,凝注雲施施道:「施施,謝謝你,你比小玉兒先行趕來,便是告訴我這些虛實?抑或不忍見我葬身魚腹,要用這具革囊,替我收屍?」

  雲施施搖搖頭道:「都不對,我是來向你道喜,並有兩個問題,要你由衷回答!」

  方豪皺眉道:「道喜?道什麼喜?莫非指的是我和素素之事?」

  雲施施笑道:「正是,但天下事奇巧無倫,我和玉琪,也和你與素素……」

  方豪道:「你也與小玉兒結過縭,圓過房了?」

  雲施施毫不羞澀,點頭接道:「就因為我太關心這一場『蘆溝之戰』,深恐他一去不回,玉琪才向我吐露他身懷四大絕藝,並在洞房花燭夜之中,親自演練『象皮神功』的護體功能,和『九毒飛牙』的殲敵威力。」

  方豪目光一注京中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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