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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九


  甘瘤子冰冷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桂武道:「您不能責聯珠不孝。」

  甘瘤子哇哇大叫:「我這個做爹的養她這麼大,她竟不滿我這個做爹的作為,背叛了我這個做爹的,我這個做爹的還不能責她不孝。」

  桂武肅然道:「岳父,真要說起來,不孝的並不是聯珠。」

  甘瘤子道:「不孝的不是她,難道不孝的是我。」

  桂武道:「絲毫不錯,岳父不但不孝,甚至還不忠、不仁、不義。」

  「住口。」甘瘤子暴喝。

  桂武聽若無聞:「岳父忘了,自己是先朝遺民,漢族世胄,忘了自己的國仇家恨,竟賣身投靠,強顏事敵,進而不但忠言逆耳,反要殺害除去大義的親生女兒,這不是不忠、不仁、不義是什麼?」

  甘瘤子鬚髮為之暴張:「反了,反了,桂武,小畜生,你好大的膽子,我先斃了你。」揚掌劈出,淒厲掌風直捲桂武。

  桂武一拉甘聯珠,閃身飄起「那裏走?」甘瘤子如影隨形跟上,揚手又是一掌。

  桂武拉著甘聯珠,又閃身飄起。「好畜生。」甘瘤子跟上又是一掌,這一掌他出手快若閃電,似乎不容桂武再躲。

  桂武一身所學並非泛泛,拉著甘聯珠又躍離掌力範圍。

  甘瘤子暴叫道:「小畜生,你以為一轉躲閃就算了。」

  桂武道:「我不會再躲了,剛才是看在您是長輩分上,禮讓三招。」

  甘瘤子目眥欲裂,暴笑說道:「好,好,好,好畜生,今夜我若不把你碎屍萬段,難消我心頭之恨。」陡地右掌一翻,劈了出去。

  這一掌比前三掌都要凌厲,都要威猛,似乎真的非置桂武於死地不可。

  桂武跨前一步,攔在甘聯珠身前,單掌一翻,硬迎了上去。

  兩片掌力相接,砰然一聲大震。

  桂武一身武學雖非泛泛,但卻仍不是成名多年,一方霸主,功力深厚的甘瘤子之敵,身軀一晃,往後退去。

  甘聯珠忙伸手扶住:「大哥……」

  獰笑聲中,甘瘤子舉步欺上,揚掌劈下。

  甘聯珠情急之下顧不了許多,皓腕探腰,錚然聲中,寒光暴閃,直到迎著甘瘤子右掌遞出。甘瘤子再厲害,肉掌卻不敢碰百煉金鋼,一驚收手,叫道:「好丫頭。」

  就趁這一剎那間工夫,甘聯珠已搶步攔在桂武身前,道:「大哥請坐下調息。」

  原來桂武硬接一掌,已被震傷,此刻依言在甘聯珠身後盤膝坐下。

  甘瘤子大叫:「丫頭,給我閃開。」

  甘聯珠冷然道:「爹真要殺桂武。」

  「廢話。」

  「爹當真一點兒女親情也不顧了。」

  「要我顧兒女親情不難,你們倆個跟我投效四阿哥去……」

  「爹。」甘聯珠珠淚奪眶而出:「女兒夫妻情願死,要殺就先殺我吧。」

  「你當我狠不下心。」甘瘤子揚掌劈下。

  甘聯珠暗一咬牙,長劍遞出,甘瘤子嚇得又收回右掌,切齒叫道:「沒想到你不但敢還手,居然還跟我動兵刃,好。」

  手往後一抬:「把你們的兵刃拿一把來。」

  甘瘤子身後兩個老者很怪,自到了二閘以後,不但一直沒說話,一直沒動一動,就連臉上的神色也始終沒有一點變化,簡直就像兩尊石像。

  此刻右邊老者抬手探腰,掣出一把奇形怪狀的軟劍,遞到甘瘤子手中。

  這把軟劍彎彎曲曲,劍尖上有一個小小的月牙,寒光閃閃,望之懍人。

  甘瘤子接劍在手,停都沒停就振腕遞出,只見一團杯口大的寒光,向著甘聯珠飛了過去。

  甘聯珠不躲不閃,咬牙出劍,「噹」地一聲,架開了攻來的這一劍。

  甘瘤子冷笑一聲,唰、唰、唰一連攻出三劍。

  甘聯珠站立不動,一連封架了甘瘤子三劍。

  甘瘤子沉哼一聲,第五劍遞出。這一劍大異於前四劍。

  前四劍都疾快無比,這一劍卻是緩緩前遞。

  劍是軟的,緩緩前遞,劍身理應彎垂,可是這一劍仍然筆直。

  甘聯珠臉色陡然一變,右臂貫足真力,揮劍迎了出去。

  「噹」地一聲金鐵交鳴。

  兩把劍並沒有因相撞而盪開,反而像鐵碰上了吸鐵石似的黏在了一起。

  黏是黏在了一起,不過兩把劍並不是靜止不動的。

  甘瘤子的劍漸漸往前,甘聯珠的劍漸漸後縮。

  一寸,一寸,一寸……甘聯珠的身軀漸往後仰。

  甘瘤子唇邊泛起了冷酷笑意:「丫頭,你的劍術是我傳授的,你應該知道這一劍的厲害,現在躲開還來得及。」

  甘聯珠沒說話,但她突然一曲膝跪了下去。

  她的軟劍往上頂,手臂起了輕微的顫抖,額上也見汗跡。

  然而,甘瘤子的劍仍往下壓,往下壓:「丫頭,你還不閃開。」

  「不。」甘聯珠牙縫裏迸出一個字。

  「你真要跟他一塊兒死。」

  「真的。」

  「好丫頭。」甘瘤子一聲撕裂人心的大叫,人正在氣頭兒上,一橫心,一咬牙,右臂貫足真力,就要往下壓。

  驀地裏,一碧如波的夜空裏,傳來一聲嘹亮鷹啼。

  甘瘤子臉色大變,猛一收勢,陡揚沉喝:「快走。」

  三條人影,閃電後射,幾個起落便沒入夜色中不見。

  甘聯珠定過了神,急忙抬眼上望,夜空一碧如波,萬里無雲,那裏有鷹的影子。

  甘聯珠忍不住道:「神鷹,神鷹,不愧是神鷹。」

  話落,就打算跪下叩謝。

  只聽樹林中一個清朗話聲叫道:「甘大姐,快來。」

  這時候,恰好桂武調息已畢醒轉,一張眼看不見了甘瘤子,忙問道:「聯珠,岳父呢。」

  甘聯珠無暇細說,當即道:「快來。」

  當先往樹林撲子過去。桂武忙翻身退了過去。

  夫妻倆雙雙進了樹林,樹林裏站著個十八、九歲,身著儒服的俊逸少年。

  甘聯珠忙道:「玉兄弟,什麼事。」

  俊逸少年道:「剛才那聲鷹啼是我學的。」

  甘聯珠一怔:「怎麼說,玉兄弟,是你!」

  俊逸少年道:「姐姐告訴我說,甘伯父生平天不怕,地不怕,只怕養著一對神鷹的『金羅漢』呂宣良,剛才我看你情勢危急,靈機一動,就學了那麼一聲鷹叫,沒想到還真有用,居然把甘伯父嚇跑了。」

  甘聯珠吁了一口氣道:「原來是這麼回事?我還當真是呂老神仙來了呢。」

  桂武愕然問道:「怎麼回事,聯珠。」

  甘聯珠當即把適才的經過說了一遍。

  聽畢,桂武目注俊逸少年道:「多虧玉兄弟的機智,要不然我夫妻今夜非落個雙雙慘死不可。」

  俊逸少年笑道:「要謝別謝我,大姐,大哥該謝裏頭那位。」

  只聽一個甜美輕柔的話聲傳了過來:「玉弟向那兒多嘴了,還不快請大姐、大哥進來。」

  俊逸少年含笑擺手道:「此間居停催駕了,兩位請吧。」

  桂武、甘聯珠雙一抱拳,邁步往裏行去。

  俊逸少年瀟灑地跟在後頭。林深處此時又透出一點燈光。

  走近了看,燈光是從一明兩暗,一座茅屋裏透射出來的。

  此刻茅屋中間一間門口,站著一個身著粗布衣裙的少女。

  少女約二十歲上下玉滑冰肌,風華絕代,粗布衣卻掩不住她的天香國色,反而襯托得她清麗高雅,不沾人間一點煙火氣。

  她嫌瘦了些,但瘦不露骨,卻益顯清奇。她也顯得柔弱,大有難以禁風之概。

  「多謝仲孫姑娘。」

  「奇妹妹,謝謝你了。」桂武、甘聯珠雙抱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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