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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你知道我是誰的人,是奉了誰的命來毒害你的?」

  「不錯。」

  「我是誰的人,是奉了誰的命令來毒害你的?」

  燕翎含笑伸出四個指頭,道:「這位,對麼。」

  姑娘臉色陡然一變,退後半步道:「你,你胡說。」

  燕翎笑著擺手道:「就算我胡說吧,我仍是那句話,夜已深,我要睡了,姑娘請吧。」人就是這麼怪,剛才她要走,燕翎不讓她走,現在讓她走,她反倒不動了。

  她一雙妙目緊緊地盯著燕翎,目光裏充滿了狐疑神色,道:「這我就不懂了,你既認為我是四阿哥的人,為什麼還放我走。」

  燕翎笑笑坐了下去,道:「我不怪四阿哥,也不能怪四阿哥,因為我挑了『龍虎鏢局』,廢了白龍道人一身武功,他自然要採取報復,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是天經地義的事。」

  姑娘她抬了頭,道:「這不是江湖,這種說法江湖也少見,你是八阿哥的人,你絕不會容一個四阿哥的人潛伏在八阿哥府。」

  燕翎道:「事實上,我沒有把姑娘怎麼樣。」

  姑娘道:「也許你自己不願沾血腥。」

  燕翎道:「我要是現在把姑娘扭呈八阿哥,我照樣不會沾一點血腥。」

  姑娘道:「你一定有別的用意。」

  燕翎微一點頭含笑說道:「姑娘這倒是說著了,我的確別有用意。」

  「什麼用意?」

  燕翎道:「告訴姑娘,姑娘未必相信。」

  「說說看。」

  燕翎道:「八阿哥快垮了。」

  「八阿哥快垮了。」姑娘一雙妙目又瞪大了,道:「誰說的?」

  燕翎道:「我說的。」

  姑娘直直地望著他道:「你聽誰說的?」

  燕翎道:「幹嗎聽誰說,放眼這座八阿哥府,只有我一個人知道。」

  姑娘道:「只有你一個人知道,你是怎麼知道的?你剛進這個門兒還沒幾天。」

  燕翎道:「知道這種事與否,不在進這個門的時間長短,姑娘看不出麼,八阿哥身邊這些個人都是庸才,一天到晚懵懵懂懂,一個個都是混飯吃的,他們能知道什麼,又能看出什麼。」

  姑娘道:「那麼你又知道什麼,你又看出了什麼?」

  燕翎目光一凝道:「聽姑娘的口氣,姑娘是不相信我的話。」

  「那倒不是。」姑娘道:「而是你的話難以讓人信服,說這種話需要憑據,也該有能讓人信服的理由,事實上這麼些日子了,我沒有發覺一點徵兆。」

  燕翎道:「姑娘是跟我要憑據,想聽我說說理由。」

  姑娘道:「當然,要不然你應該讓我相信。」

  燕翎微微一笑道:「我有足夠的憑據,也有足夠的理由,但是現在我不能告訴姑娘,我並不在乎姑娘信不信,姑娘盡可以拭目以待。」

  姑娘沉默了一下道……「這件事八阿哥自己也不知道麼。」

  燕翎微一搖頭道:「我要直說一句,他不是個能成大事的材料,他跟他身邊的這些人一樣的懵懂。」

  姑娘道:「你怎麼敢這樣說他。」

  燕翎道:「連姑娘這麼個人我都敢放,別的還有什麼不敢的。」

  姑娘道:「你不怕我去密告。」

  燕翎道:「姑娘會麼,姑娘敢麼,別忘了,姑娘你的把柄還抓在我手裏,一旦翻開來,我大不了一走了之,而姑娘你,不但八阿哥饒不了你,甚至連四阿哥也饒不了你。」

  姑娘道:「四阿哥也饒不了我,你這話……」

  燕翎道:「姑娘是個聰明人,怎麼連這道理都想不通,在這場爭逐中,無論少了那一個,對任何一個來說都是少了一個對手,拿四阿哥來說吧,八阿哥要是垮了,不管是怎麼垮的,四阿哥就減少了一個對手,可是要是姑娘在八阿哥要垮的時候扶了他一把,那就等於是為四阿哥增加一個對手,等於是跟四阿哥作對,偏偏姑娘你又是四阿哥的人,你想四阿哥會饒得了你麼?」

  姑娘道:「八阿哥真要垮了!」

  燕翎道:「我仍是那句話,姑娘何妨拭目以待。」

  姑娘面泛狐疑之色,道:「這我就不懂了,你是八阿哥的人,既然發現這種危機,為什麼不告訴八阿哥,反而告訴我。」

  燕翎道:「很簡單,姑娘,我這是為他,他要是在現在垮了,所損失的頂多是些來自江湖的亡命徒,混飯吃的庸才,充其量儲位落空,可是他要是這麼撐下去,我剛說過,他不是個能成大事的料,遲早會垮,要苦撐到最後才垮的話,到那時候他損失的就不止這些了,休說他的爵位宗籍保不住,就是他的性命恐怕也要交在人手裏。」

  姑娘矍然說道:「你是這麼想的麼?」

  燕翎道:「不錯,可惜姑娘看不見了,因為八阿哥不出三天,必定會垮。」

  姑娘道:「那麼他這垮我看得見,是不。」

  燕翎道:「不錯,這個姑娘一定看得見。」

  姑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微一點頭道:「好吧,聽你的,我拭目以待了!」

  轉身往外行去。

  燕翎任她走,坐著沒動,也沒說話,只是他的唇邊浮現起一絲笑意!

  ▼第八章 燕翎雙峰棋逢對手

  姑娘出了燕翎的屋,順著長廊筆直地往西走,八阿哥這「貝勒府」晚上站班巡夜的護衛不少,只要碰見這位姑娘,沒有不攔著路,嘴上手上佔番便宜的。

  可是姑娘很懂得應付這些人,只一句話就讓那些嬉皮笑臉、毛手毛腳的收斂了笑,縮回祿山之爪乖乖的。

  姑娘告訴他們,從今兒晚上起,她是白玉樓白爺的人,誰要想玩笑她,先跟白爺打個商量去。輕易地應付過一道道「關口」,姑娘蓮步輕移,踏著夜色進了西跨院。

  一進西跨院,你就能聞見一股子香氣,那不是浮動在夜色裏的花香,而是脂粉香。西跨院何來這麼濃的脂粉香?

  是這麼回事兒,西跨院裏住的全是姑娘家,好幾十位姑娘家,這幾十位姑娘家不是八阿哥這「貝勒府」的使喚丫頭,而是八阿哥這「貝勒府」用以娛嘉賓,或者「酬大功」的歌伎,這些姑娘家那一個不擦胭抹粉兒的,人一多,脂粉氣自然濃了。

  八阿哥養的這些歌伎舞伎可都不是等閒脂粉,南國嬌娃,北地胭脂,都是經過千挑百選的,個個色藝雙絕。

  這西跨院跟東跨院一樣,可是東跨院裏有的只是汗酸味兒,遠不如西跨院這脂粉香誘人,八阿哥府的這些護衛親兵,連包衣都算在內,那一個不想往西跨院跑,可是八阿哥有禁令,這些人沒事兒就只有扒牆頭的份兒了!

  西跨院裏十好幾間精舍,另外在西北角扶疏的花木裏有一間更雅緻的精舍。

  那十好幾間成三排排列,每一間裏住三四位,而西北角那一小間裏卻只住著一位,那位是這紅粉班、蛾眉隊的魁首,也就是眼前這位姑娘。八阿哥看重白玉樓,所以派了這位花中之魁伺候白玉樓,奈何白玉樓不愛這個調調兒。

  姑娘進了「西跨院」,夜深人已靜,間間香閨都熄了燈,她那間小屋自然也是漆黑一片。輕輕地推開了兩扇門兒,翩若驚鴻般閃了進去,隨手又帶上了門兒。

  剛帶上了門兒,姑娘的一雙妙目在黑暗中閃過了兩道泛電也似的光芒,她輕喝出聲:「誰,誰在我屋裏,」

  黑暗中響起個帶著笑的男人話聲:「你還想有誰,你還養著別的漢子麼?」

  姑娘的口氣變了,擰身往裏行去:「死鬼,原來是你忘了八爺的禁令。」

  那男人話聲笑道:「八爺的禁令禁的是別的人,不是我,你也不看看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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