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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也許。」謝蘊如道:「你要是別人,我可以說知道,可是你是燕翎,如今我反倒迷糊了。」

  燕翎一整臉色道:「要不要我把心掏出來給你看看。」

  謝蘊如微一搖頭,燕翎接著又是一句:「我這顆心唯天可表,日後要是負了你,神人共懲。」

  謝蘊如拾手去捂他的嘴,可是遲了一瞬,燕翎握住了她那雙手,她道:「你這是幹什麼?」

  燕翎道:「我要你相信。」

  「我相信。」謝蘊如道:「從現在起,我就是你的人。」

  燕翎握著謝蘊如柔荑的兩手緊了,謝蘊如一動沒動,一雙目光一眨不眨地凝望在燕翎臉上,燕翎也是,四目交投,誰也沒再說一句話。

  老半天,燈蕊的輕爆驚醒了兩個人,謝蘊如的嬌靨上掠過一抹羞紅,輕輕抽回了手,低低說道:「時候不早了,你該走了。」

  燕翎道:「不問我到京裏來是來幹什麼的了。」

  謝蘊如道:「現在用不著了。」話鋒微頓,口齒啟動了一下又道:「我只想知道一樣事兒。」

  燕翎道:「什麼?」

  謝蘊如道:「你物色到的另一個是誰?」女兒家畢竟免不了小心眼兒。

  燕翎想笑,但是他沒笑,道:「你可知道京裏有個蕭家?」

  謝蘊如道:「『大羅神劍』蕭紹威,我知道。」

  燕翎道:「那是我的姨父,他有個女兒叫湘雲。」

  謝蘊如道:「你表妹。」

  燕翎道:「她比你小點兒。」燕翎話裏有話。

  謝蘊如又怎會不懂,道:「我不敢計較,要是她能容我……」

  燕翎道:「要問你能不能容她。」

  謝蘊如道:「燕翎……」

  燕翎道:「我說的是實話。」

  「謝謝你。」謝蘊如低了低頭,道:「我一向也相信風鑒之學。」

  燕翎投過感動一瞥,伸手過去握謝蘊如的柔荑,道:「我該謝謝你,我走了,別忘了,外頭的馬耀挺跟我剛才說的話。」他轉身要往後窗去。

  謝蘊如跟上一步道:「我告訴你件事兒,白家的人真要到京裏來了。」

  燕翎微微一愕,旋即淡然一笑:「不要緊,讓他們來吧!」

  他走到桌前拿起那本簿冊到了後窗前,回過身道:「我走了,為我多保重。」

  謝蘊如點了點頭:「我知道,你也一樣。」

  燕翎沒再多說,深深一眼,穿窗而去。

  謝蘊如站在窗前沒動,呆呆的,癡癡的!

  ***

  燕翎回到了八阿哥的「貝勒府」,夜深沉。

  八阿哥還在書房等他覆命,當然,燕翎是先上了那座小樓一趟,然後出去又回來的。八阿沒多說什麼,但看得出,他很高興。

  書房裏另有個人,是八阿哥這座貝勒府的總管,四十多歲年紀,白白胖胖的,透著精明,當然,幹總管的還能不精明。

  這位總管叫榮桂,八阿哥跟燕翎聊沒兩句就命榮柱把燕翎帶出了書房,說是到燕翎的住處去。榮桂對燕翎很客氣,老弟長、老弟短的,每一句話都透著熟絡!

  燕翎對這位總管也很客氣、很熟絡。

  拐彎兒抹角兒走了一陣,兩個人停在一間精舍前,裏頭亮著燈,榮桂對燕翎笑笑道:「老弟,這就是你的住處,時候不早了,我失陪了。」他沒等燕翎說話就走了。

  燕翎有點兒納悶,可是只一想他就明白了幾分,他笑了笑,邁步進了門。

  進了精舍看,外頭是個精緻的小客廳,紗燈明亮,靜悄悄的。

  靠裏另有一間屋,垂著簾,也透著燈光。

  燕翎關上了門,轉身往椅子上一坐,道:「好香啊,這恐怕是蘇州的香粉。」

  裏頭那間屋垂簾一掀,帶著一陣香風出來位姑娘,挺美,還帶著幾分媚,年歲不大,嬌嫩的肌膚配上一襲合身的裙褂兒,身裁尤其動人。

  她美目一瞟,未語先含笑:「白爺好厲害。」

  她倒了一杯茶,纖纖玉手送到燕翎面前:「您喝茶。」

  燕翎稱謝接過,道:「不會每間屋裏都有姑娘這麼一位吧。」

  姑娘搖了搖頭,挪身坐在燕翎身旁:「這是八爺酬功。」

  燕翎輕「哦」一聲道:「我沒想到八爺是這麼酬功法。」

  「現在您知道了。」

  「看來八爺沒有知人之明,也難怪,我剛進八爺的門兒,八爺對我還不夠瞭解。」

  姑娘微微睜大了美目:「您這話。」

  燕翎道:「我不喜歡這個調調兒。」

  姑娘為之一怔,旋即展顏嬌笑:「您不喜歡這個調調兒。」

  「看來姑娘是不信。」

  姑娘瞟了他一眼,嬌媚橫生道:「我是有點兒不信,我不信像白爺您這麼個人兒,會不懂溫柔滋味,風流情趣的!」

  燕翎道:「姑娘說著了,我還是真不懂。」

  姑娘水蔥般一根玉指輕輕地點在燕翎心窩上,笑問道:「您是嘴上不懂,還是這兒不懂。」

  燕翎笑笑道:「這兒麼,跟口古井似的,不揚一點波。」

  姑娘秋波一轉,媚態畢露:「白爺,您這種人我可不是頭一回遇上,不瞞您說,我閱人多了,男人家骨子裏都是一個德性,有的一見面兒跟三年沒見過女人似的,恨不得和口水兒把人一口吞下去,有的臉皮兒嫩一點兒,初見面兒也跟您現在一樣,可就經不起逗,一逗就現原形了,所以說您麼,我也要試試,您要真能跟柳下惠一樣,那我算是服了您。」

  話說完了,摔身就往燕翎腿上一躺,水靈靈的一對眸子直望著燕翎,那光采能勾人魂,攝人魄,誘人的香唇邊噙著一絲笑意,一隻手解開了衣襟,扣子一顆、兩顆、三顆解開了,一塊雪白嬌嫩的酥胸,一角大紅的兜肚,呈現在燕翎眼前。

  燕翎笑了:「姑娘很懂得保養,一身肌膚凝脂也似的,這麼嬌嫩,難怪以往的那些人經姑娘一逗就都把持不住了……」

  「您呢?」

  「我麼?」燕翎笑笑道:「我不敢說姑娘以往碰見的都是凡夫俗子,但我卻要說姑娘耍弄的這一套,是媚術中的下乘。」

  姑娘輕「哦」了一聲,兩排長長的睫毛眨動了一下:「有這說麼,白爺。」

  就這麼一轉眼工夫,她那整個兒的酥胸已赤裸裸的呈現在燕翎眼前,這情景的確誘人,任何一個人都難擋這種誘惑,但燕翎卻視若無睹,含笑接道:「袒裼裸裎,以色相誘人,那是媚術中的下乘,我不能不承認有些人喜歡這個,但那些人卻是我所說的庸俗之輩,真正的高雅之士碰上這個,不但不會動心,反而不屑一顧,姑娘原諒我直說一句,甚至會噁心,因為在真正的高雅之士眼中,那只是一堆肉,沒有靈性的一堆肉而已……」

  姑娘臉色微變,但她旋又嬌說道:「喲,您可真會損人哪,連一個髒字兒都不帶,這麼說您是高雅之士了。」

  「不敢。」燕翎道:「至少我不是庸俗之輩。」

  「瞧您這麼說,真正高雅之士個個都是坐懷不亂的柳下惠了。」

  燕翎微一搖頭道:「姑娘錯了,我生得太晚,展禽究竟是怎樣一個人,他是不是真能坐懷不亂,我不清楚,姑娘該知道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始風流這兩句話。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夫子尚且說食色性也,好好色,惡惡臭,這是天性,儘管英雄本色指的是豪邁不羈,名士風流並不全關男女相悅,但古來英雄名士絕大部份好色風流,只不過英雄好的不是俗脂,名士愛的不是庸粉而已,試想英雄遲暮日,溫柔不住任何鄉,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三國周郎是一個風流人物,銅雀春深鎖二喬,曹孟德也算得風流人物,曹丕、曹子建也是風流人物,這幾位有的是英雄,有的是名士,他們所眷戀的那一個是俗脂庸粉,錦鐙張宴韓熙載,紅粉膺狂杜牧之,再看那些風流冠蓋,古今文豪,那一個不是跟醇酒美人結下了不解緣,而那些美人也都深具才慧,胸蘊極豐,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無一不精,有的甚至於使那些文豪自嘆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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