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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燕翎笑笑道:「記得我剛說過,白龍道人活不了多久的,這手血腥您何不讓四阿哥去沾呢……」

  八阿哥兩眼猛地一睜道:「這麼一來他可惹上了甘鳳池,對,玉樓,有你的,你真行。」他一巴掌拍上燕翎肩頭。

  八阿哥笑了,可是這笑容剛浮起就突然凝住了,他急道:「不對,老四那個人我知道,什麼事都幹得出來,不但他本人極工心計,他身邊那些智囊也無不一肚子壞水兒,萬一他想到了這一層,把白龍道人殺人了,連這個贓都栽到咱們頭上來呢?」

  燕翎道:「那四阿哥他就倒了霉,我有辦法讓甘老四相信我沒殺白龍道人,八爺,這是冒險,甘老四何許人,四阿哥又何許人,四阿哥他不會冒這個險的。」

  玉倫突然說道:「四阿哥是個聰明人,他能想到這一層,就能想到更深一層,他或許不會冒這個險,可是他為了釣甘鳳池這條大魚,利用甘鳳池來對付八阿哥,他可能不殺白龍道人,不但不殺白龍道人反而好好的撫恤他,對他的禮遇尤勝往昔,這麼一來……」

  八阿哥臉上又現了驚容,忙轉望燕翎,他還沒說話,燕翎那裏已一點頭道:「格格高明,以四阿哥的心性為人,他確實極有可能這麼做,我也想到了這一點。」

  這一來八阿哥更沉不住氣,他忙道:「玉樓,這,這可怎麼辦?」

  燕翎笑笑道:「八爺,不跟您說了麼,我想到這一點了,我既然早想到這一點,就自然有萬全的對策,您放心,我不怕甘老四……」

  八阿哥可不放心,道:「玉樓……」

  燕翎雙眉一揚,含笑說道:「八爺,不是玉樓我誇口,休說是一個甘老四,就是『江南八俠』都來,他們要是能進得了您這座貝勒府,我把腦袋割下來雙手呈給您。」干雲的豪氣,驚人的豪語!

  玉瑤美目中閃過一絲異采。

  八阿哥可有點不大相信。也難怪,命是他自己的,「白玉樓」剛進他的門,他不能太相信「白玉樓」,雖然白玉樓建了功,可卻惹來了大麻煩,到時候萬一不妙,「白玉樓」可以拿起腿來跑了,他卻跑不了,再說縱然「白玉樓」死了,「白玉樓」能死,本來就是來賣命的,有什麼不能死的!也大不了一個江湖草莽,他則堂堂皇子,他一死不但那張寶座沒了,就連現在的榮華富貴也完了。

  他遲疑了一下道:「玉樓,你能以一敵八?」

  燕翎淡然一笑道:「八爺?您小看白玉樓了,也難怪,我初進您的門,您對我的認識還不夠,可是……我說句話您別在意,事到如今,您也只有冒險等著看究竟了。」

  八阿哥臉色變了一變,沒說話。

  玉瑤忽然說道:「八阿哥,我要是你,我對玉樓就有信心!」

  燕翎含笑欠身:「謝謝您。」

  玉瑤道:「別客氣,你我也是初見面,我雖不敢自詡慧眼獨具,但對你,我只看一眼也就夠了,聽玉倫說你書讀得不少,胸蘊相當好,是個不同於一般江湖人的江湖人……」

  燕翎道:「那是格格誇獎。」

  玉瑤道:「到目前為止,我雖然還沒發現你的文才,可是我已經知道你的武功跟你的才智都不凡,白龍道人一人輕易地傷六條性命,而且都是一劍畢命,可見白龍道人的武功相當高,而你卻能廢了白龍道人一身武功,我雖不熟識武技,可是我以為這比殺了白龍道人還難,因為這表示你已使白龍道人完全喪失抵抗的能力,殺一個人卻並不意味被殺的人已完全喪失了抵抗的能力,你能殺白龍道人,但你卻只廢了他一身武功,剛才你說得明白,那是因為你深謀遠慮,能看得遠,你別有用心,甚至把任何可能發生的情況都考慮到了,而且已想好了對策,這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得到的,兵在精而不在多,將在謀而不在勇,打古至今,天地間的第一人靠的不全是力,品德才智要佔七分,你這樣的武功,加上你這樣的才智,我對你有信心,休說是甘鳳池等只有八個人,就是千軍萬馬,你也一樣抵擋得了!」

  燕翎有一陣出奇的激動,他覺得這位格格大大地不同於玉倫,不同於一般皇族親貴,甚至不同於世間一般女兒家,他覺得這位格格讓他心折,但絕不是因為這位格格信賴他、奉他、誇他。

  事實上這位格格的確獨具慧眼,要是換成她是這位八阿哥胤禩,那張寶座應該非她莫屬,因為她能讓每一個有能的人歸心,為她竭才智殫忠,鞠躬盡瘁,而古今之成敗得失也都在是否有知人之明,用人之能。

  燕翎沒說什麼他深深地看了玉瑤格格一眼,在他來說,這勝似任何一句話。

  在玉瑤格格來說,又何嘗不是如此?

  八阿哥沒說話,但很快地乾笑了一聲:「玉瑤,我受教了,謝謝你的指點,這不啻當頭棒喝,我既讓玉樓進了我的門,我就應該信得過他……」

  不知道他是真想透了,還是迫於情勢這麼說話。

  如果他是真想透了,那他還算是塊可雕的好木頭。

  燕翎那裏接了一句:「謝謝八爺。」八阿哥話鋒微頓,似乎要往起站。

  玉瑤飛快地看了燕翎一眼,含笑說道:「玉樓,我不算是八阿哥的人,也向不參與這種事,可是由於玉鐸跟玉倫的關係,我到八阿哥這兒來得較為動一點兒,無形中我也就向著八阿哥些,如今我坐在這兒,甚至我能代表八阿哥說話,我不把你當賣力賣命的死士,我把你當運籌帷幄的高才,我請教一下對眼下各阿哥間的情勢,你有沒有什麼高見?」

  八阿哥似乎是只得把剛冒起的身軀放了下去。笑了,笑得也有點勉強,道:「對,對,聽聽玉樓的,高才必有高論,高才必有高論。」

  燕翎何等人!這兩位都是什麼用心,話是由衷,開口他全明白,他微微笑了笑。

  說道:「高才兩個字我當不起,八爺跟格格也太看重,我初到京裏,對通盤情勢還不夠瞭解……」

  玉瑤飛快道:「不要緊,我告訴你個大概,胤礽只拉攏了幾個大臣,實力算不得雄厚、胤祉、胤祺、胤祐、胤褣、胤禟、胤祹、胤禮各立門戶,但實力也不值得重視,不能掉以輕心,等閒視之的只有大阿哥胤禔,四阿哥胤禎,尤其胤禎,有外家援,他有個舅舅隆科多多氏,是遼左的世族,權傾人君,富可敵國,自從他傾身擁護胤禎,群臣簡直就畏而附之,東宮師傅之屬,一時人望像張英、湯斌、徐元夢、熊賜履等,也都潛默歸心,還有一個年羹堯,他是僅次於隆科多的一個人物,握有重兵。這麼一來,羽翼青宮者少,而樹功雍王(胤禎當時為雍郡王)者多矣,不過值得一提的是大阿哥胤褆有時候頗為討好八阿哥,而十四阿哥胤禵更是八阿哥的一母同胞!」

  燕翎道:「格格,是否能讓我插句嘴。」

  玉瑤道:「你說,我聽的就是你的高見。」

  燕翎道:「聽說當初皇上用兵『準噶爾』的時候,以裕王爺為『撫遠大將軍』。大阿哥胤褆副之,用兵『西藏』的時候以十四阿哥為『撫遠大將軍』,是麼?」

  玉瑤微一點頭道:「是這樣。」

  燕翎道:「據我所知,二阿哥人懦弱,也過於老實,有這回事麼?」

  玉瑤道:「這是實情,其實,諸阿哥中胤褆居長,但是他非嫡出,加以皇上當時愛二阿哥胤礽性仁弱,無矯飾,所以皇上才立了二阿哥,可是後來皇上變了,二十九年秋七月,皇上親征『準噶爾』,中途有疾回京,次舍裏烏珠,召太子馳驛往迎,太子入見,無戚容,皇上不高興了,挑眼兒了,說他無忠愛君父之心,其實太子當初以性仁弱、無矯飾受寵,現在有什麼好挑的,以後又因太子率易性情,無矯飾,在御前禮節頗多疏忽,父子之間就漸生猜阻了,可是四阿哥胤禎就不同了,太子因視疾不謹,眷愛頓衰,而四阿哥偶值皇帝不豫,輒痛哭陳請入侍,親調湯藥,備極殷勤,皇上卻說他懇切,對他頗為憐愛,不但常引諸手諭,每次巡狩都讓他隨行,甚至軍國大事也多諮決,禮祀大典,恒會以代!」

  燕翎笑道:「套句江湖人常說的,這位四阿哥是高手,二阿哥的儲位日益岌岌也!」

  玉瑤道:「是這樣,事兒還多著呢,反正皇上既犯了猜忌,有了成見,大小事都不合他的意。」

  燕翎道:「既是這樣,八爺就根本用不著再在二阿哥身上費心費力,只對付了四阿哥,我以為儲位就唾手可得了。」

  玉瑤道:「英雄所見略同,只是胤禎左右文武兼具,實力雄厚,要對付他談何容易。」

  燕翎道:「像隆科多這樣的財力外援,八爺或許沒有,可是要論武輔,有兩個人足抵年羹堯綽綽有餘。」

  玉瑤道:「大阿哥胤褆,十四阿哥胤禵。」

  八阿哥道:「他們兩個都各立門戶!」

  燕翎一搖頭道:「不足慮,剛聽格格說,大阿哥有時候頗為討好八爺,八爺何妨也略示小惠,能合則合之,不能合則吞之,至於十四阿哥這方面,既是一母同胞,動之以手足之情,何猶不能掌握十四阿哥所有的兵權,只能使這三股力量合而為一,對付四阿哥那該是易如反掌!」

  玉瑤為之動容,她深深看燕翎一眼,點頭道:「當真是英雄所見略同,我也一直這麼想,但是不知道自己的看法對不對,唯恐誤了八阿哥的大事,所以也一直沒敢獻給八阿哥,現在經你這麼一說!」

  八阿哥忽然搖頭道:「談何容易,談何容易,你們的想法太天真了,你們的想法太天真了。」

  玉瑤正色道:「八阿哥,玉樓的計策你要是不能用,你會蒙受很大的損失,而且有一天你會後悔。」

  八阿哥道:「不是我不用玉樓的計畫,我也沒說不用,只是這種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很難,而且畫虎不成反類其犬,我要慎重考慮,慢慢的想辦法!」臉上忽然浮現起倦意,道:「時候不早了,你們倆該回去了,玉樓也夠累的了,好在這件事不急在這一兩天!」

  玉瑤站了起來,道:「八阿哥,我想讓玉樓送我一程。」

  八阿哥還沒說話,玉倫忙站了起來,道:「不行,我還想讓玉樓送呢。」

  玉瑤倏然一笑道:「別再招玉鐸不高興了,惹了玉鐸你是給玉樓找麻煩,懂了麼,快去找玉鐸吧。」

  「對。」八阿哥道:「路要讓一步,味須減三分,別太讓玉鐸難堪。」

  玉倫陡然揚起了雙眉梢兒,道:「玉鐸他敢,有我呢,他敢把玉樓怎麼樣,憑他那幾下子,他又能把玉樓怎麼樣。」

  八阿哥忙道:「好,好,好,算我說錯了話了,行不,玉倫,你最明事理了,現在咱們這個門兒裏以和為貴,不然別人還沒怎麼著呢,咱們自己先起內鬨來個窩裏反,是不,就算你可憐玉鐸,幫幫我的忙,行不?」

  玉倫輕哼了一聲:「這還差不多。」擰身出去了。

  八阿哥搖頭道:「這位姑娘吃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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