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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志飛笑笑說道:「姑娘好說,醜媳婦難免見公婆,早見也是見,晚見也是見。反正都得見,遲早又有什麼關係!」

  謝蘊如沒再多說什麼,只說句:「您請跟我來!」轉身就往裏去了。

  這座大宅院前院大,後院更大,在前院隔著牆看,狼牙高喙,飛簷流丹,如今進了後院再看,亭、臺、樓、榭一應俱全,最動人的是那橫跨一泓碧水上的朱欄小橋。

  天已經近黃昏了,可是後院裏還沒上燈,亭臺樓榭也好,一草一木也好,都帶著一股迷濛的美,有道是:「天上神仙府,世間王侯家」,眼前這後院,雖王侯之家也不過如此了!

  謝蘊如步履輕盈,在前帶路,華筱紅緊挨著李志飛,身上的香氣不住往李志飛鼻子裏送,那醉人的眼波也不住地往李志飛臉上瞟,惱人的是李志飛居然跟個木頭人兒一樣,根本就沒覺察!

  走過兩條長長的走廊,到了一間房門口,屋門敞開著,門口抱著胳膊站著兩個黑衣漢子,個頭兒挺高,胳膊老粗,一臉的慓悍色,看上去怪嚇人的。

  屋裏傳出一陣陣笑聲,有姑娘家的笑,也有男人的笑,笑得都挺樂的。

  華筱紅在李志飛耳邊低低說了一句:「我那十個姐姐都在裏頭,您可別看得眼花撩亂哪!」

  李志飛笑了笑,沒說話,進門的時候,兩個黑衣漢子直上下打量他,目光裏多少帶點兒輕視,可是李志飛跟沒看見一樣,仰著臉就進了門!

  進門是個客廳,桌椅擺設比前院那待客處又考究了一層。

  客廳裏沒人,往後看垂著一層層的簾幕,那笑得挺樂的男女笑聲就是從那一層層的簾幕後傳出來的。

  人到了,那要見人的人還在裏頭享樂兒,這能叫求才若渴,禮賢下士!

  而李志飛他居然沒在意,臉上一點不豫之色都沒有。

  只聽謝蘊如高聲叫道:「人到了,您可以出來了。」

  笑聲沒停,步履聲響動,一層層的簾幕掀起,眾星捧月一般從裏頭走出了十幾個人來。這十幾個人陰盛陽衰,粥多僧少,整整十個花兒一般的姑娘,三個大男人。

  十個姑娘都夠美,美得各不相同,一邊各五地擁著一個糟老頭子,這糟老頭子好艷福,他也不怕姑娘家身上的香氣熏了他,五十多歲年紀,穿著挺氣派,一身的重裘,頭上扣頂貂皮帽,手裏拿著鼻煙壺,邊走邊往鼻子上抹鼻煙,鷂眼鷹鼻山羊鬍。

  跟那位「西山居士」一個德性,但比「西山居士」多了份陰鷙,遠比「西山居士」深沉。

  他身後緊跟著兩個大男人,壯壯的中年漢子,跟門口那倆一般地慓悍,腰裏頭鼓鼓的,一看就知道藏著傢伙。

  十三個人一出來,廿六道目光一起投向李志飛,糟老頭子跟那兩個壯漢只打量了李志飛一眼,旋即走向座位。十個姑娘那兩道目光可就不同了,一投在李志飛臉上就沒再挪開,跟鐵碰上了吸鐵石似的,連腳下也忘了動了,害得華筱紅忙又往李志飛身邊挨了挨。

  糟老頭子居中高坐,手指頭沾著鼻煙往鼻孔一按,猛那麼一吸,他說了話:「這年頭兒還是年輕的小白臉吃得開啊。」

  十個姑娘如大夢初醒,又深深盯了李志飛一眼,花蝴蝶般飛了過去,有位在糟老頭子肩上輕輕扳了一下,帶著笑嬌聲說道:「喲,您這是吃得那門子的醋呀,沒瞧見麼,人家早有了主兒了。」

  糟老頭子笑笑抬起了眼,當他的目光落在李志飛臉上時,他臉上的笑意沒了,撤得可真快:「你就是關外白家的八徒弟李志飛。」

  李志飛微一點頭,道:「不錯。」他也夠傲的!站在糟老頭子身後那兩個壯漢臉色微微一變。

  糟老頭子自己卻沒在意,道:「你大概還不知道我是誰吧?」

  李志飛道:「不知道。」

  糟老頭子看了謝蘊如一眼,又低頭吸上了他的鼻煙。

  謝蘊如轉望李志飛道:「八少,這位是二阿哥跟前的大紅人,智囊頭兒,首席師爺鮑老。」難怪那麼深沉!

  李志飛一抱拳道:「鮑老。」

  鮑師爺連眼都沒抬,道:「安全為重,二阿哥也忙,他平日很難得出門一步,無論大小事都交給了我。」

  這意思不啻點明,二阿哥胤礽的大小事他握有全權,要李志飛能夠對他客氣點兒。不知道李志飛聽懂了沒有,他說了這麼一句:「鮑老繫二阿哥的成敗得失於一身,不愧是位首席師爺。」

  謝蘊如飛快看了李志飛一眼。

  鮑師爺微微一怔抬起了眼:「你的口才不錯!」

  李志飛淡然道:「鮑師爺誇獎。」

  鮑師爺很快地又低下頭去把弄他那隻鼻煙壺了:「這頭一關你算是通過了,是證明你的身手不錯,可是能對付自己人沒有用,二阿哥所以要用人是對付外人的。」

  這句話夠客氣的。

  李志飛道:「您說得是,二阿哥是需要多找些能對付外人的人。」

  鮑師爺身後那兩個壯漢勃然變色,邁步要動,可巧這時候鮑師爺輕輕地咳了一聲,兩個壯漢把邁出來的腿又收了回去。

  李志飛似乎沒看見,難怪,他兩個站在鮑師爺身後,那麼大一張椅子擋著,李志飛那看得見了。

  只聽鮑師爺道:「聽說你還讀過書,這趟到京裏來把書囊也帶來了,其實這兒的事兒,都是動刀槍的,書派不上用場。」

  李志飛道:「您認為書本派不上用場?」

  鮑師爺道:「實情如此。」

  李志飛道:「您可能容我直言一句。」

  鮑師爺道:「說吧。」

  李志飛道:「鮑師爺您不會武吧?」

  鮑師爺一怔道:「這個……」

  李志飛接著說道:「您是二阿哥的首席師爺,您應該知道是什麼兵在精而不在多,將在謀而不在勇,何謂謀?熟讀兵書,詳知戰略耳,兵書是書本,戰略是從書本上得來的,是故,運籌帷幄,決勝千里固然在兵士的驍勇,但主要的還在為將者的謀略,打古至今這種實例不勝枚舉,別的不提,單說諸葛武侯,司馬德操首薦,徐元直再發,劉玄德三顧,臥龍先生豈一武夫,未出茅廬已知天下三分,靠的又是什麼,鮑師爺也是位讀書人,奈何把這書本貶得一文不值。」

  鮑師爺聽直了眼,一時沒說上話來。那十位姑娘也聽怔了。

  謝蘊如美目凝注,異采不住閃爍。

  那兩個壯漢臉上又變了色,齊聲叱道:「姓李的,這兒不是你賣弄口舌的地方。」

  李志飛淡然一笑道:「論武也是一樣,二位可要試試。」

  兩個壯漢臉色大變,閃身要動。

  鮑師爺忽然乾咳一聲道:「不許胡鬧,我剛說過,二阿哥用人不是為對付自己人的。」兩個壯漢子沒有再動,鮑師爺他抬了手:「你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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