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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八


  一條人影凌空,泰齊離鞍掠起,撲過去抖手一鞭,把車旁一名禁軍抽落了馬:「混帳東西,今兒個是什麼日子,這般不小心。」說著,揮鞭還要抽。

  皇上一抬手,喝道:「泰齊住手,車輪子掉了這能怪得了他麼?真是。」

  泰齊餘怒未息,憤憤說道:「這些該死的東西,回去後我一定要追究追究,看看這責任該誰負。」

  皇上擺手說道:「那就回去後再說吧,現在別讓我不痛快。」說著,也翻身離鞍下馬,邁步往靜明園走去。

  李玉琪抬手一攔道:「老爺子,您慢點兒。」

  皇上道:「怎麼了,玉琪?」

  李玉琪道:「大貝勒發這麼大脾氣並不是沒有理由的,要在平時馬車掉了個輪子不算什麼,可是今兒個不同,今兒個御駕親出,馬車掉了個輪子應該視為警兆……」

  皇上皺眉笑道:「子不語怪力亂神,怎麼你也信這個?」

  李玉琪道:「老爺子,這不乏可舉之前例,應該用不著我多說,我認為您該就此回去,改天再來。」

  皇上道:「那怎麼行,我好不容易才出來這一趟,正在興頭兒上,你別掃我的興好不?」

  泰齊道:「老爺子難得出來一道,怎麼能就這麼回去,靜明園禁地所在,會出什麼事,你也未免太大驚小怪了,再說有你我護駕……」

  李玉琪雙眉微揚道:「大貝勒,話不是這麼說的,也許我大驚小怪了些,可是我總認為凡事還是小心些的好,要知道老爺子是身繫天下安危的聖天子,如果老爺子真不願意回去的話,我建議先搜搜山。」

  泰齊道:「你這是開玩笑,要知道老爺子不是來遊山玩水的,而是來打獵的,要是先驚動了鳥獸,那還打什麼獵?」

  皇上笑道:「泰齊說的是,玉琪,你過於小心了,有你跟泰齊在我身邊我還怕什麼,再說,你既然知道我是聖天子,就該知道聖天子自有百靈庇佑,你兩個再加上這百靈,你說,我還有什麼好怕的?」

  李玉琪皺眉說道:「老爺子……」

  他這裏剛一聲老爺子,泰齊那裏已揮手下令登山。

  敢情泰齊是有意跟李玉琪過不去,他要當著皇上跟李玉琪別別苗頭,看看在皇上面前是你吃得開還是我吃得開。

  兩個冤家對頭之間往往如此,你說往東我非往西不可。

  上面的人登了山,李玉琪道:「老爺子,您讓我寸步不離地跟在您身邊。」

  皇上笑道:「那當然,你想離我遠一點兒我還不答應呢,玉琪,放寬心,今兒個陪我玩個痛快,走吧。」他邁步向前走去,李玉琪緊跨一步跟了上去。

  泰齊也趕一步跟皇上走個並肩,道:「老爺子身邊有我,你先到裏頭安頓安頓去,老爺子要先在大殿裏歇會兒。」

  李玉琪聽他的,邁步當先走去。

  李玉琪先進靜明園,到了大殿,他把那些大內侍衛安置在大殿四周,防衛得滴水難進,隨後皇上就到了,在大殿裏歇了一會兒,就整裝上馬,帶著該帶的人打獵去了。

  皇上打獵跟一般人打獵不同,一般人打獵得自己找獵物,而皇上打獵則是讓人先把獵物趕出來,他才驅馬馳騁,挽弓射箭,想獵哪個獵哪個,一定是滿載而歸。

  一上午過去了,收穫不少,鹿、獐、雉雞,飛禽走獸,樣樣都有。

  皇上好樂,按說他該到大殿裏歇息去的,偏他興致高,硬要在樹蔭下歇息。

  誰別得過皇上,只有由他了。

  皇上歇息處,就在裂帛湖西的虛受堂下,不遠處即是玉泉。

  玉泉泉水極為清冽甘醇,立有天下第一泉石碑,乾隆時並刻石以記其始末。

  此泉水寬三尺許,深丈餘,流水積於裂帛期,越垣牆而流至萬壽山之昆明湖。

  經昆明湖之後,分流入西水關,進皇城則流入三海太液地,什剎海,繞禁城一周後,出金水橋達正陽門,而洩入大通河。

  這時候坐在樹蔭下,看玉泉,眺遠近,委實令人有心曠神怡之感,的確,天下的美景都匯集在這座玉泉山上了。

  就在這時候,站在皇上不遠處的李玉琪忽然「哎呀」一聲,右手立即抱住了左胳膊。

  眾人聞聲睹狀剛一怔,旋見他一個大旋身飛撲皇上。

  泰齊一驚,沉聲喝道:「李玉琪,你要幹什麼?」一挺長劍直指李玉琪。

  適時李玉琪已然撲近,左胳膊正迎上泰齊的長劍,立即肉破血出,也就在這時候,他虛空揚掌,一掌劈落一物,正落在皇上面前,那是一枝極其細小的沒羽箭,箭鏃藍汪汪的,一看就知道淬了毒。

  接著他一揮手道:「有人行刺,搜山。」

  大內侍衛紛紛躍向各處,皇上變色而起,哼地一聲道:「這警兆果然信而有徵啊。」

  泰齊游目四顧間,突然縱身拔起,直向幾丈外一處山澗對岸撲去,這條山澗寬不過丈餘,泰齊一掠而過,手中長劍遞處,一聲慘叫,一片草叢中嘩喇一聲滾出一個人來,是博多,他手裏還握著個小銅管,泰齊一劍透背而過,他躺在那兒一動不動。

  泰齊怔住了,突然大喝一聲:「李玉琪……」

  抓起博多的屍身如飛掠了回來,近前砰然一聲摔下博多的屍體,不由分說掄劍就砍李玉琪。

  李玉琪一閃避過,右掌疾揮輕易地扣上泰齊腕脈,道:「大貝勒這是什麼意思?」

  泰齊怒哼一聲道:「你自己明白。」左掌一挺,凝勁劈了過來。

  李玉琪又閃身避過,順勢抖腕一帶,泰齊踉蹌衝了出去,等他轉過身來掄劍再撲時,皇上開了口:「住手,住手,你們倆究竟是怎麼回事?」

  泰齊立即縱到皇上身邊,劍尖一指李玉琪道:「老爺子,是他指使行刺。」

  李玉琪雙眉一揚道:「大貝勒,你可別含血噴人。」

  泰齊還待再說,皇上拍手攔住他,道:「你兩個等會兒再說……」

  李玉琪踏步上前,自博多手中抓起那根銅管,道:「老爺子,這是苗疆吹箭。」

  皇上道:「這麼說,先射你,後射我的就是這個人了?」

  李玉琪道:「應該是他。」

  皇上道:「這吹箭是淬過毒的?」

  李玉琪道:「是的,毒性極烈,我已經把臂上的穴道閉住了,一時半刻還不礙事。」

  皇上道:「真不礙事麼?」

  李玉琪道:「您放心,玉琪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的。」

  皇上一點頭,道:「那好,讓我先弄清楚眼前這件事……」

  轉眼望向泰齊道:「泰齊,你說玉琪指使人行刺?」

  泰齊道:「不是他是誰,博多是他的人。」

  皇上兩眼一瞪道:「你說博多是玉琪的人?」

  泰齊一怔,旋即說道:「博多原是我的人,後來投向他了。」

  皇上冷冷一笑道:「那麼,玉琪先中了一支毒箭,接著又打掉了第二支射我的毒箭,這該怎麼說,他要是指使博多行刺,還會救我麼?」

  這一問可把泰齊問住了,他怔了半天才道:「這……這是他故意……」

  皇上冷冷一笑道:「泰齊,現在事情已經發生了,我要問你一件事,你是不是曾經限玉琪三天之內離京,要不然的話就要對他不利……」

  李玉琪一怔道:「老爺子,這……這您怎麼知道的?」

  皇上道:「納桐告訴我的。」

  泰齊叫道:「老爺子,我根本沒說過這句話,這是誰造的謠……」

  皇上怒聲說道:「納桐會造謠麼?你看我這一陣子沒理玉琪是不?告訴你,我是故意試探你的,果然你現在又不得了,不但要殺玉琪,竟連我也要殺了,你什麼意思?想當皇上麼?」

  李玉琪道:「大貝勒,我今天就要走的,這是最後一次護駕,我沒想到你會在這時候下手,你殺我還則罷了,怎麼對皇上也……」

  泰齊怒喝說道:「放屁,你住嘴。」掄劍又要砍。

  皇上暴喝說道:「住手,泰齊……」

  泰齊叫道:「老爺子,難道您任他……」

  「任誰?」皇上道:「是非曲直我自己明白,玉琪三天內不走,你要殺他,這件事我先知道了,剛才玉琪要搜山你不讓,玉琪要跟在我身邊你偏要把他支開,這還不夠麼?要殺玉琪我已經容不得你,居然還敢謀刺我這個皇上,你簡直該死,玉琪,給我拿下了。」

  李玉琪恭應一聲,邁步欲動。

  泰齊叫道:「老爺子,您容我再……」

  皇上怒聲說道:「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泰齊道:「博多已經投向了李玉琪……」

  「住嘴!」皇上道:「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麼,你在各府邸安插的親信名冊還在我書房裏……」

  泰齊道:「可是博多他真……」

  李玉琪道:「老爺子,事關重大,您可否平心靜氣問清楚了再說?」

  皇上道:「還有什麼好問的,納桐昨天剛告訴我他限你三天之內離京,要不然他就對你不利……」

  泰齊道:「老爺子,我沒說過這話……」

  皇上道:「你是沒說過,可是你讓玉珠傳話,跟你當面告訴玉琪有什麼兩樣?」

  泰齊道:「我也沒對榮親王說過這話,不信您可以召榮親王……」

  皇上冷笑說道:「玉珠他沒來,他為什麼沒來,你還不明白麼?」

  泰齊道:「我去找他來。」轉身要走。

  皇上沉喝說道:「站住!」

  李玉琪閃身掠了過去,擋住了泰齊道:「大貝勒,事關重大,我護駕有責,沒老爺子的話,任何人不能離開靜明園。」

  泰齊一挫鋼牙道:「李玉琪,我殺了你。」抖手一劍,直刺李玉琪心窩要害。

  李玉琪道:「大貝勒,面對面你殺不了我的。」

  側身避過,一掌拍在劍身上,「噹」地一聲,一柄百煉精鋼劍硬被他一掌折斷。

  泰齊一怔,掄起斷劍還要砍。

  李玉琪一掌遞出,正扣在他肩井上,道:「大貝勒,老爺子都能平心靜氣,你為什麼不能?」

  泰齊悶哼一聲矮下半截,只聽他厲聲叫道:「李玉琪,你放開我……我跟你拼……」

  李玉琪五指再一用力,他又矮下去半截,差點沒趴下,他沒轍了,也絲毫掙扎不得,肩井要穴控在人家手裏,他還有什麼辦法。

  皇上冷笑說道:「泰齊,你的兇性不小啊。」

  泰齊道:「老爺子,我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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