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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


  當然,泰齊「紅」了那麼久,是不會就為今天這件事失勢的,只能說今天這件事是他與皇上情感破裂的導火線,一發而至不可收拾。

  又坐了一會兒,李玉琪辭出了御書房。

  皇上沒再提拿賊事。

  李玉琪心裏明白,生氣歸生氣,賊總是要拿的。這一趟有所獲,心裏很舒服。

  到了西華門,守門的禁軍人人探頭探腦,個個神色不安,他登時心裏就明白了幾分,馬上就提高了警覺。

  剛出西華門,他看見了,泰齊臉色鐵青,挺立在西華門外,他表現得若無其事,上前見了個禮,一聲大貝勒還沒出口,泰齊一掌迎面摑來。

  他哪能打得著李玉琪,李玉琪一閃就避開了,道:「大貝勒這是……」

  泰齊冰冷說道:「李玉琪,我一心想提拔你,料不到你是個忘恩負義,過河拆橋的卑鄙小人……」

  李玉琪道:「大貝勒誤會了……」

  「廢話少說。」大貝勒沉聲說道:「咱兩個今兒晚上上燈的時候,萬壽山倚望樓前見,有你就沒有我,有我就沒你,話說在前頭。」

  李玉琪截口說道:「大貝勒這是何必,朝廷曾三令五申,嚴禁私鬥……」

  泰齊道:「那是禁別人,不是禁我,告訴你,你躲不了的。」轉身就走。

  李玉琪沒說話,也沒攔他,微微皺起了一雙眉鋒,他想,轉身又進了西華門。

  他又進了御書房,皇上有點詫異,望著他道:「怎麼又回來了?」

  李玉琪道:「有件事我不能不先稟報您一聲。」

  皇上道:「什麼事?」

  李玉琪道:「大貝勒剛才在西華門外等我……」

  皇上「哦」地一聲道:「他想幹什麼?」

  李玉琪道:「大貝勒約我今兒晚上上燈時分,萬壽山上倚望樓前見面,有他就沒我,有我就沒他……」

  皇上一拍桌子站了起來,道:「大膽,我都沒事了,他還沒完沒了的,他這是衝著你還是衝著我。」

  李玉琪道:「老爺子,您怎麼又動氣?」

  皇上道:「他這樣還不讓我生氣?」

  李玉琪道:「您不必生氣,我不打算去。」

  皇上一怔道:「怎麼說,你不打算去?」

  李玉琪道:「俗話說得好:『兩虎相爭,必有一傷』,我自信他傷不了我,我要是如約而去,那會讓您為難。」

  皇上道:「我沒什麼為難的,你只管去你的,天大的事我擔了。」

  李玉琪道:「老爺子,您不能憑一時的意氣,您萬乘之尊,一國之王,不該如此,我也不能這麼做,再怎麼說,大貝勒是您的左右股肱,保駕重臣,我不能傷他。」

  皇上沒說話,沉默了一下,才道:「那你說我該怎麼辦,讓我裝聾作啞,不聞不問?」

  李玉琪道:「我既然不打算去,您不如索性裝個不知道這回事。」

  皇上搖頭說道:「他這個人我清楚,就是今兒晚上你不去,他也不會放過你的。」

  李玉琪道:「您說對了,大貝勒告訴我,我躲不掉的,當然這就表示我不死他絕不甘休罷手,所以我不得不來先在您這兒報個備。」

  皇上目光一凝道:「你是要……」

  李玉琪淡然說道:「老爺子,只要我不死,或者我在京裏一天,大貝勒他絕不會放過我,這是顯而易見的,我本可以一走了之,可是現在我肩負拿賊差事,不能這麼一走了之,既然這樣,我或可躲他一兩次,可是我躲不過一而再,再而三,我可以不傷他,但我不能不自衛……」

  皇上點頭說道:「你的意思我懂了,你怕萬一傷了他哪兒是不?」

  李玉琪道:「老爺子知道的,動手過招這種事不比別的,誰也不敢擔保自己在無數次出手中不失手。」

  皇上沉吟了一下道:「這樣好不,你打他沒關係,只是別要他的命,也別傷他太重……」赧然一笑,接道:「你知道,我不是捨不得他,我怕沒辦法跟太后說話。」

  李玉琪道:「我知道您的難處,所以我才躲他。」

  皇上站起身來拍了拍他道:「委曲你了,玉琪,我知道,在江湖上,躲事是很丟臉的一件事……」

  李玉琪道:「那也不盡然,老爺子,要看什麼事,跟對誰,逞強好鬥,動輒拔劍,那不算是真英雄,也算不得修為。」

  皇上點頭說道:「我懂,玉琪,會武的人要能忍人所不能忍,受人所不能受,否則的話只是一個逞血氣勇的匹夫,不配稱一個俠字,像張良橋下拾履,韓信胯下受辱,那才是大勇。」頓了頓,接道:「你放心,鬧出亂子來我替你擔就是。」

  「謝謝您,老爺子。」李玉琪道:「如今叛逆犯京,外患未除,自己人先起內訌,我總覺得這不是件好事,可是我躲……」

  皇上拍了拍他道:「我知道,玉琪,別的不說,問這明大義,識大體,問這氣度就不是泰齊他所能比的,好好的跟著我,我不會虧待你。」

  李玉琪道:「謝謝您,玉琪永遠有一份江湖人的傻勁兒。」

  皇上笑了,道:「好個永遠有一份江湖人的傻勁兒,江湖人這種傻勁兒,不是在這宦海中能求得到的,你回去吧,安心拿你的賊,有事只管進宮來找我,我會替你說話的。」

  李玉琪走了,很滿意地走了。

  ***

  一進萬親王府,他清晰地感覺出博多的態度不對,不但該冷沒冷,反之比以前更熟絡、更恭敬、更周到、更殷勤,這從大門口碰見博多,博多一直陪著他進住處,遞手巾、倒茶可以看得出。

  李玉琪擦了把臉,喝了口茶,含笑說道:「今兒個怎麼回事兒,博總管,你讓我受寵若驚有點受不住。」

  博多賠上一笑道:「您這是說笑話……」跨前一步,哈著腰低低說道:「李爺,聽說您跟大貝勒鬧翻了?」

  李玉琪道:「博總管好靈通的消息。」

  博多笑道:「說穿了不值一文錢,您瞧瞧這個。」從袖子裏掏出一張紙條,雙手遞了過去。

  李玉琪接過一看,臉色微微一變,道:「博總管,承你以一個誠字相待……」

  博多道:「您這是哪兒的話,這麼多日子相處,您是怎麼待我的,人心總是肉做的,博多不是個沒良心的,應該的。」

  李玉琪皺了皺眉道:「我沒想到他會這樣對我。」

  博多道:「李爺,我說句不該說的話,您可得小心哪,俗話說得好:明槍好躲,暗箭難防,跟了他這麼久了,他是怎麼樣的人我清楚,陰鷙兇狠,只要他打定主意除一個人,他會不擇手段……」

  李玉琪道:「謝謝你,這可是他的親筆?」

  博多搖頭說道:「不是的,他這個人也很聰明,他不會落人把柄的。」

  李玉琪道:「那麼將來有一天我帶博總管到皇上面前給我做個證,博總管可願意?」

  一聽見要見皇上,博多興奮了,他想見皇上,以前做夢都不敢做,如今李玉琪要帶他見皇上,這豈不是天大的造化,天大的福氣,比那叫花子拾黃金還甚,他忙道:「當然,當然,應該的,應該的,只有用得著我的地方,您只管說一聲,我是隨傳隨到。」

  他的城府也很深,絕不露一點形色,也不說一句別的。

  李玉琪道:「博總管這麼對我,我絕不會忘記,將來必有所報。」

  博多是一點就透,道:「您這是什麼話,以心換心,難道不應該,博多不敢奢求別的,只求能跟隨您就心滿意足了。」

  以李玉琪現在的「紅」,只要能跟著他,那還不是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李玉琪又給了他顆定心丸:「你放心就是,我絕不會虧待你的。」

  博多道:「那我就先謝謝李爺了。」一個扦幾乎打到地。

  趨炎附勢,人所難免,何況博多這種人。

  識時勢者為俊傑,知進退者為高人,博多此人可稱得俊傑、高人。

  李玉琪伸手攔阻,兩聲不敢當之後話鋒忽轉,道:「博總管跟大貝勒跟了多久了?」

  博多道:「不少日子了,算算總有兩三年了,您問這……」

  李玉琪道:「大貝勒平日待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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