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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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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環道:「李爺這話我深有同感,像李爺這種奇才,是不會長此委曲,埋沒過久的,只是李爺又能爬上哪一階,充其量給李爺一名統帶,一名總領班,那又如何?」 李玉琪淡然一笑道:「區區一名統帶豈在我眼內,當年有個年羹堯……」 金玉環「哦」地一聲道:「李爺是想封王封侯,銜領高爵,戴個三眼花翎?不錯,憑李爺之才,那也許不是什麼難事,不過據我所知,年羹堯戰績彪炳,功勳蓋世……」 李玉琪道:「可是當初他也不過是一名小子……」 金玉環道:「不惜,他那勳業不是僥倖得來的,任誰打當初也得一刀一槍幹起,將相本無種,男子當自強,前聖先賢何人?有為者亦若是,只是……」 話鋒忽轉,道:「李爺既然提起了年羹堯,我也就跟李爺談談年羹堯,李爺可知道年羹堯後來是怎麼失勢,怎麼死的,落得個什麼下場麼?」 李玉琪道:「他功高震主,下遭人嫉……」 金玉環搖頭說道:「李爺既知年羹堯,當知這不是他失勢喪命的主要原因,他失勢喪命的主要原因,是因為他有所謂反叛之心,李爺可知道年羹堯為什麼在日正中天,炙手可熱之際生了反叛之心麼?那是年羹堯他還沒有完全忘本……」 李玉琪道:「不管怎麼說他畢竟把名留下來了,而且他也享過榮華富貴,有過一陣權勢顯赫的時候。」 金玉環道:「難道李爺求的就是那曇花一現,短暫的一剎那麼?」 李玉琪道:「我說過,他的名留下來了,後傳世世代代沒人不知道有位……」 金玉環淡然一笑道:「後世人人皆知年羹堯,也人人皆知兔死狗烹,鳥盡弓藏的道理,李爺高智大慧,難道說比一般人還不如?像李爺這等奇才,有大智慧,懷驚世絕學,正應該為我炎黃世胄……」 李玉琪淡然一笑道:「金老闆,我記得戲詞裏常有這麼幾句,良禽擇木而棲,智者擇主而事,識時務者為俊傑,知進退者是高人……」 「的確。」金玉環微一點頭道:「戲詞裏的確常見這幾句,可是李爺,不管怎麼說一個人不能忘本的,更不能賣身事仇,認賊作父。」 李玉琪臉色微微一變,旋即淡然笑道:「金老闆不必再說了,我只有一句話,人各有志。」 金玉環目光一凝,道:「這麼說李爺是不願……」 李玉琪道:「我還想反過來勸勸金老闆幾位呢!」 金玉環搖頭說道:「我幾個此身為漢族世胄,先朝遺民,此心只為驅逐滿虜,還我神州,那是不可能的,李爺。」 李玉琪淡淡一笑道:「金老闆,這不正是人各有志麼,我不勉強幾位,也情知勉強不得,金老闆又何必勉強我,明知不可為而為……」 金玉環臉色一整,道:「那麼你我之間這……李爺做什麼打算?」 李玉琪心裏如刀割,臉上卻一副慨然神色,道:「錯由我鑄成,只要金老闆願意,我……」 金玉環微一搖頭,道:「我可以告訴李爺,本來我對李爺一見傾心,不克自拔,難以自持,那鑄成之錯我也有一半責任,只要李爺點個頭,我這輩子就是李爺您的人,可是那要李爺點頭,否則我不能捨棄自己的立場,立場跟李爺讓我做抉擇的話,我只有選擇前者……」 李玉琪道:「金老闆,同樣地,對你,我有婚娶之心,可是要讓我改變自己的志向,改變自己的心意,我只有橫心咬牙,寧可愧疚一輩子說一聲抱歉……」 金玉環道:「既然這樣,再說下去也沒什麼意思了……」 她站了起來,道:「李爺,我一顆真心,一片誠懇,奈何李爺鐵石心腸,執迷不悟,當初你我好聚,今夜你我好散,錯過今夜,明天碰面,我也只有忍痛硬起心腸……」 頭一低,轉身出了忠烈祠。 李玉琪沒動,也沒說話,他望著那無限美好的身影遠去,唇邊掠過一陣輕微抽搐,但旋即,他揚眉,挺胸,大步走了出去,很快地消失在夜色裏…… *** 金玉環回到了「住處」,郝殿臣、韓君實卻在燈下相談,唯獨不見她那位親哥哥金少樓。 金玉環進堂屋,郝殿臣坐著沒動,韓君實站起來說了聲:「你來了,四妹。」 金玉環沒說話,默默地坐在她那張椅子上,坐定,她抬跟望向郝殿臣,開口問道:「大哥打算怎麼做?」 郝殿臣道:「四妹跟他談的情形……」 金玉環道:「大哥別管那麼多,只告訴我打算怎麼做?」 郝殿臣道:「四妹,我明白你的心意……」 金玉環道:「大哥,我剛說過,別管那麼多。」 郝殿臣遲疑了一下,道:「好吧,我說,我打算公私交逼,假他們之手除了他。」 金玉環道:「大哥這何所指?」 郝殿臣道:「盡快地殺那兩個,找出九龍冠的藏處把它弄到手,只要咱們能把這二人一物弄到手,我不信他那條命還能保得住?」 金玉環道:「那麼大哥這私……」 郝殿臣垂下了目光,遲疑了一下之後才道:「四妹下了那高明的一著,有這一著已經夠讓那褚鳳棲痛心的了。」 金玉環臉紅了一紅,道:「大哥是打算把這件事透露給她?」 郝殿臣搖頭說道:「目前恐怕不大容易,不過,他自己知道,我相信他今後只有死了對褚鳳棲那條心。」 金玉環揚了揚眉道:「好,就這麼辦。」 郝殿臣濃眉一聳,道:「這麼說你跟他沒談成?」 金玉環道:「他名利之心很重,滿腦子榮華富貴。」 韓君實皺眉說道:「他怎麼會是這種人,看上去不像……」 金玉環道:「二哥,人不可貌相。」 韓君實搖搖頭:「可惜了。」 郝殿臣看了看金玉環道:「四妹,你可要多考慮,你知道我的脾氣,事一經決定便絕無更改,再說這件事到時也不容更改。」 金玉環垂下了目光,道:「大哥,我只知道大局為重,公而忘私,這也是當年三位老人家的教誨。」 「那好!」郝殿臣抬了抬手道:「時候不早了,你歇著去吧。」 金玉環坐著沒動,道:「大哥,我心裏始終存著個疑問。」 郝殿臣道:「什麼,四妹?」 金玉環道:「他怎麼知道咱們這趟到這兒來的目的?」 「對了。」韓君實一點頭,一巴掌落在腿上,道:「我心裏也老這麼嘀咕,這件事只有咱們四個知道,連三位老人家都不知道,他怎麼會知道。」 郝殿臣為人穩得很,他沉吟了一下,道:「以四妹看呢?」 金玉環道:「我懷疑他是咱們這個圈兒裏的人,至少他跟咱們扯得上點兒淵源。」 「不,不,不。」韓君實大不以為然地搖頭說道:「咱們這個圈裏怎麼會有這種人,哪一位會教出這種徒弟來?」 金玉環道:「那可難說,二哥,夫子門下還有那種良莠不齊的呢!」 郝殿臣道:「四妹沒聽你二哥說麼,這件事連三位老人家都不知道。四妹要是憑這一點懷疑他是咱們這個圈兒裏的人……」 「還有,大哥,」金玉環道:「我知道憑這一點不夠,而且也太以牽強,可是,大哥,當世之中一眼能看破咱們來歷的不多,當世之中比三位老人家教出來的徒弟還強的更少。」 郝殿臣兩眼微睜,一點頭道:「嗯,這說法倒近多了,聽你這一說我心裏也……」 韓君實道:「我不信咱們這個圈兒裏會出這種人,殺了我我都不信。」 郝殿臣像沒聽見,沉吟著說道:「四妹說得好,夫子門上都良莠不齊,的確,咱們這圈兒裏的人不少,幾位老人家收的徒弟一多,難免良莠不齊……」 目光一凝,望著金玉環道:「以四妹看該怎麼辦?」 金玉環道:「要以我看,我認為該稟知三位老人家一聲,讓三位老人家知道一下,三位老人家該有主張。」 郝殿臣點了點頭,沒說話。 韓君實道:「大哥真預備這麼做?」 郝殿臣道:「二弟另有什麼高見?」 韓君實道:「那倒不是,只是眼前……」 金玉環道:「那並不衝突,咱們可以一邊照計畫行事,一邊飛報三位老人家,反正咱們不打算留他,現在他執迷不悟,名利熏心把祖宗都忘了,留下來總是個大禍害,將來拿門規處置他也好,假他們之手除他也好,他總是個死。」 韓君實沒再說話。 郝殿臣道:「這件事就照四妹的意思辦,明天一早我就放一隻鴿子回去,時候不早了,二弟跟四妹都歇著去吧。」 韓君實站了起來。 金玉環道:「大哥,他呢?」 郝殿臣道:「誰?」 金玉環道:「少樓。」 郝殿臣道:「他比我跟你二哥早回來了一步,留了句話又出去了……」 金玉環道:「留了句話又出去了?他上哪兒去了?」 郝殿臣道:「不知道,他沒說他有事,一會兒就回來,讓咱們別等他。」 金玉環揚了眉,道:「他這是幹什麼去了……」 韓君實重重嘆了一口氣道:「三弟就是這種性子,改不過來。」 金玉環兩眼一睜道:「我找他去。」她站了起來。 郝殿臣抬手一攔道:「你知道上哪兒去了?」 金玉環道:「反正出不了北京城這個圈兒。」 郝殿臣搖頭說道:「我不許,四妹,萬一出點差錯,那只是他一個,你這一走說不定就是兩個。」 金玉環檀口一張,要說話。 郝殿臣緊跟著又是一句:「四妹,大局為重,咱們來了四個,別讓事辦不成四個都陷在這兒。」 金玉環臉色變了一變,突然跺了腳:「他活該,等他回來我非跟他吵一架不可。」擰身進了屋。 郝殿臣沒吭氣,兩眼望著堂屋外的夜色,臉上的神色有點凝重。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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