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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殿臣輕輕地拍了她一下,道:「四妹,怎麼了?想什麼?」

  金玉環嬌靨有點酡紅,「嗯」了一聲道:「沒什麼,這個人……怪神秘的……」頭微低,轉身走向桌子前。

  郝殿臣淡然一笑道:「這位七爺何止神秘,他根本就是位江湖好手,不信問問老八、老九,人家沒動手,老九就吃足了苦頭。」

  金玉環輕「哦」了一聲,嬌靨上微有疑容,道:「我本就看出了幾分……」

  郝殿臣目光一凝,道:「四妹,他人是比那個貝勒強過千百倍,可是你要明白……」

  金玉環頭一低,道:「大哥,別說了,我明白。」

  郝殿臣倏然住口不言,旋即向外招手喝道:「大夥兒進來,都進來。」

  ***

  一個更次不到,一行人有車有馬,悄悄地離開了戲園子後臺,趁著夜色遠去,遠去……

  一角暗隅裏,閃出個人,是李七郎,他眼望車馬逝去處,搖頭而笑,笑得有點異樣,道:「我這是何苦……」旋即轉身隱去。

  ▼第二章 河邊人家

  西直門外,長河邊上,有這麼一戶人家。

  這戶人家一圈竹籬,三幾間瓦房,一點也不像北方的四合院子,倒有點像江南典型的農家。

  今夜有月,是一彎上弦鉤月,一彎金鉤,懸掛在碧空,便是加上那點點數不清的繁星,光線也黯淡得很。

  在昏暗的月色下看,這戶人家門前垂著一株大柳樹,柳條兒拂水,夜風過處,增添不少寧靜的美。

  那圈竹籬,就在這株柳樹後,一圈兒,密密的,兩扇柴扉,門頭、門裏,都貼著春聯。

  經過多少日子的風吹,雨打,太陽曬,春聯色褪了,紙也破了,字跡也模糊了,不過依稀可辨,那寫得是:

  五律調元銘鐫柏葉,

  璿園啟淑信報梅花。

  抬頭往上看,門頭上那一條只剩了一角紅紙。夜深人靜,四野無聲,聲在樹間。

  這戶人家靜悄悄的,竹籬內透出一線燈光,只瞧不見人影,聽不見人聲,想必人家睡了。

  就在這時候,這戶人家門前背著手踱來個人,人似臨風玉樹,灑脫、飄逸、倜儻不群,是那位李七郎。

  李七郎在門口一丈外停步,抬眼端詳了一陣,微笑點頭,說了這麼一句:「是這兒了,好地方,鬧中取靜,他老人家真會享受。」邁步到了門前,抬手輕叩柴扉。

  剝啄聲方起,竹籬內響起了一個脆生生的甜美話聲:「您等等,我就來。」

  隨即,門聲響動,有人出了屋,步履輕捷,飛一般地到了柴扉後,脆生生的甜美話聲近在眼前,是埋怨:「今兒個怎麼那麼晚哪,您準是又喝酒去了。」

  兩扇柴扉豁然而開:「喲,不是……」

  開門的,是位身穿褂褲的大姑娘,體態剛健婀娜,亭亭玉立,那身淡青色的單薄褂褲,不寬不窄恰好合身。

  一排劉海下,是雙長長的眉跟一對水汪汪的鳳目,那條烏油油的大辮子,就垂在酥胸前。

  她美,美得跟戲園子裏那位看戲的大姑娘與金玉環又自不同。

  那位看戲的大姑娘清麗而雍容,金玉環美艷而豪放。

  眼前這位各兼大姑娘跟金玉環的一半兒,她美,但眉宇間洋溢著一股讓人不敢直視的冷威。

  如今,一句話沒說完,她睜圓了鳳目,半張著檀口,呆了一呆,然後望著門外這位年輕人訝然道:「你是……你找誰?」

  李七郎也有著一剎那的錯愕,旋即他微笑說道:「請問,這兒是不是住著一位姓褚的老人家?」

  大姑娘未置是否,又問道:「你貴姓,找姓褚的有什麼事?」

  李七郎含笑說道:「姑娘,我姓李,遠道來的,特來拜訪褚老人家。」

  大姑娘輕「哦」一聲道:「這兒是姓褚沒錯,可是他老人家不在家。」

  李七郎「噢」了一聲道:「那真不湊巧,姑娘是褚老人家的……」

  大姑娘道:「他老人家是我爹。」

  李七郎「哦」地一聲道:「原來是老人家的令嬡,褚姑娘當面,我失敬。」他抱了抱拳。

  大姑娘忙淺答一禮,道:「不敢當,別客氣,你找我爹有什麼事麼,請留句話……」

  李七郎道:「留話不方便,我看我還是等褚老人家回來吧,姑娘,能讓我進去坐坐麼?」

  大姑娘臉一紅,忙道:「我爹不在家……」

  李七郎道:「就因為褚老人家不在家,我才要等他老人家回來。」

  大姑娘道:「那……你有什麼急事兒麼?」

  李七郎搖頭道:「我不急……」

  大姑娘道:「那你住哪兒,請告訴我一聲,等我爹回來後,我告訴他,讓他老人家到你住的地方找你去。」

  李七郎道:「姑娘,我剛進城,還沒找地方住,這也是我頭一回到京裏來,人生地不熟,一時也找不到……」

  大姑娘拍手往南一指,道:「從這兒往南去不遠,那兒有家客棧……」

  李七郎道:「我這個人生平就怕住客棧,跳蚤、臭蟲滿炕都是,被褥也是這個蓋,那個蓋的,太不乾淨……」

  大姑娘微微揚了眉梢兒,道:「那……你要是非等我爹回來不可的話,就請你在外邊等等吧,他老人家該快回來了。」說完了話,往後微退一步,就要關門。

  李七郎抬手一擋,忙道:「姑娘,慢點兒,慢點兒,我這個人天生膽小,大黑夜裏,這兒又沒有行人,我可真有點怕……」

  大姑娘眉梢兒又揚高了三分,李七郎飛快說道:「再說,夜深露重,我衣衫單薄,站在外邊豈不要凍壞了我,姑娘何忍?請行行好,讓我……」

  大姑娘花容變了色,冷然說道:「你這個人怎麼……看你樣子挺不凡的,怎麼一點禮數都不懂,我爹不在家,我一個姑娘家能讓你進來坐麼?」

  李七郎忙道:「我知道,只是姑娘……」

  大姑娘道:「你說你姓什麼?」

  李七郎道:「姑娘怎麼這麼健忘?李,十八子李。」

  大姑娘道:「哪兒來的?」

  李七郎道:「遠道。」

  大姑娘道:「總該有個地名兒,你來的那個地方沒名兒麼?」

  李七郎道:「自然有,不但地方大,而且名兒還挺響亮,中州汴梁,也就是河南開封府,姑娘聽說過麼?」

  大姑娘道:「聽說過,你是個幹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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