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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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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對兒配在一塊兒,令人有老天爺閉著眼瞎湊一通之感,怎麼說這位大姑娘她也該坐在左邊那兩位一塊兒去才對。 本來嘛,這麼一位美姑娘,伴著半截鐵塔,豈不太不相稱?不相稱歸不相稱,沒人敢正眼看一下,哼一聲。 大姑娘她自己都不在乎,香唇兒帶著一絲淺淺醉人甜笑,不住指著戲臺跟那位黑大漢低聲談笑著,黑大漢或點頭,或答話,看樣子是唯恐不周。 再往左後方看,第五排上,也就是那兩位公子哥兒的正後方,那兒坐著一位更俊的人物。 他穿一件長袍,有一副頎長的身材,長眉斜飛,鳳目重瞳,比那位年長的公子哥兒還俊,也比那年長的公子哥結實健壯,更比那年長的公子哥兒多了股逼人的英氣。 要比懾人之威,逼人英氣,只有那黑大漢可以跟他比,但那也迥然不同,黑大漢那股子威是兇威,流露無遺,人家這位的威,是英武之威,隱約於眉宇眼神之中。 黑大漢站起來,像尊壓人的半截鐵塔,人家要是站起來可就不同了,人家像雞群之鶴,臨風玉樹,那麼灑脫,那麼飄逸,那麼倜儻不群。 他坐在那兒意態悠閒,沒看那兩位公子哥兒,對那位美姑娘也不在意,只不時地向身左瞥上一眼。 難不成身左有更美的姑娘,不,世上沒有再比那位大姑娘更美的姑娘了,他身左過道上,站著幾個穿長袍,捲袖口,長相兇悍,腰裏鼓鼓的中年漢子。 這幾個,行家一看就知道是練家子,而且是高手。 這幾個,全神貫注戲臺上,神色間似乎有點焦急,可能是等著瞧金少樓、金玉環兄妹等急了。 驀地,鑼緊鼓密,掌聲采聲震耳,差點沒把戲園子屋頂掀了,臺上垂簾掀動,眼前一亮,楊宗保,不,金少樓出來了。 那位小公子興奮而緊張,瞪大了眼,微張著嘴,拍紅了一雙嬌嫩的「玉手」,令人好不心痛,他卻毫不在乎。 大公子哥兒用手碰了碰小公子哥兒,低低說道:「閣下,她呢?」 小公子哥兒沒理他,他又碰了一下,問了一聲。 小公子哥兒這才轉過了臉,兩眼一眨動,道:「你說什麼?」 大公子哥兒道:「我問,她呢?」 小公子哥兒道:「別急呀,還沒到出來的時候呢,瞧你,怎麼這麼沒耐性,來都來了,還怕瞧不著人麼?」 說完了話,立即又轉臉望向臺上,那雙清澈、深邃的目光又聚集在一點──金少樓身上。 這時候,那幾名兇悍漢子中有一個抬起了手。 座中那位俊漢子兩道長眉剛一揚,卻見兇悍漢子群中另一名濃眉漢子把那漢子抬起的手壓了下去,低低說道:「別急,還有一個,待會兒兩個一塊兒收拾。」 俊漢子兩道長眉落了下去。 過不一會兒,掌聲、采聲又起,震耳欲聾,是楊宗保跟穆桂英對陣交鋒了,那濃眉漢子一聲:「是時候了,老常,你收拾男的,那丫頭交給我。」 話落,他跟適才那抬手的漢子同時抬起了手。 就在這時候,俊漢子雙眉一揚,站了起來,道:「對不起,三位,借個光。」 他伸出了手,那隻手快捷如電,一下子按住了兩隻手。 乍看起來,他是想把那兩個的手推開,然後好挪身走過去,可是那兩個卻臉色微微一變,濃眉漢子立即沉臉說道:「朋友,你想幹什麼?」 俊漢子微微一笑道:「別問我,只問二位想幹什麼?」 這一句,聽得那兩個跟身後的另幾個臉上全變了色。 濃眉漢子目光一凝,道:「朋友,你是……」 俊漢子冷笑說道:「閣下,別管我是誰,這是戲園子,別殺風景,動刀子,要是來個血染戲臺,別說前面那兩位不依,就是整個戲園子裏的人也饒不了人,閣下信不信?」 濃眉漢子兩眼暴睜,道:「誰說我要動刀……」 俊漢子「噓」一聲道:「別嚷嚷,閣下,要讓人聽了去,戲園子裏馬上就會大亂,京畿是塊安寧地,亂不得,驚動了九門提督那更麻煩,是不?至於是否動刀……」 微微一笑,接道:「我這雙眼睛還算亮,袖裏飛刀,薄如柳葉,淬了毒是見血封喉,輕動不得,要不要我替二位拿出來?」 濃眉漢子冷哼一聲道:「你試試看。」 俊漢子含笑一聲:「我遵命。」 手往下一按,那濃眉漢子悶哼一聲手垂了下去,俊漢子手在回一縮,在濃眉漢子腕下一翻,然後揚了起來,道:「閣下瞧,沒錯吧。」 他右手拇食二指捏著一柄短小窄薄,一如柳葉的飛刀,刀蒼白裏泛青,行家一看就知道淬過毒。 濃眉漢子臉色大變,驚怒喝道:「好大的膽子,你竟敢……」 俊漢子一笑說道:「閣下,別緊張,也別那麼小氣,我不要,也從不喜歡這種能要人命的兇器,還你,拿去。」反手把那柄柳葉飛刀遞了過去。 濃眉漢子連忙伸手接過,他接過飛刀。身後一名慘白臉色的漢子伸了手,往俊漢子肩上就搭。 俊漢子沒在意,淡然說道:「怎麼?想動手,我要嚷了。」 慘白臉漢子冷笑說道:「你試試看。」 他手沒停,眼看就要搭上俊漢子的肩頭。 俊漢子雙眉一揚,笑道:「你也試試。」 翻腕而起,一指頭敲在對方腕子上。 慘白臉漢子像是被燒紅了的烙鐵烙了一下,「哎喲」一聲,皺眉縮手,苦著臉彎下腰去。 俊漢子忙以指壓唇「唬」地一聲道:「別嚷,吵人看戲要不得,尤其是看這兄妹倆的戲,誰吵誰倒霉,再說諸位也不願意讓頭排那兩位瞧見,對麼?」 這句話不算什麼,可是這一手嚇人,濃眉漢子臉色變了好幾變,然後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朋友貴姓,怎麼稱呼?」 俊漢子道:「有勞閣下動問,我姓李,行七,閣下叫我一聲李七郎。」 濃眉漢子截口說道:「朋友請跟我們出去一下。」 俊漢子搖頭說道:「不行,不行,壓軸戲正在好處,我怎麼捨得走,更何況是看這種紅遍半邊天的名角兒,閣下假如想跟我聊聊,等戲完人散後,我不走,行麼?」 濃眉漢子道:「是漢子說一句算一句。」 俊漢子道:「當然,這個膽我還有,要不然我就不伸手管這檔子閒事了,只是諸位也請好好看戲,假如還有哪位不老實,我敢說刀一定會往頭排右邊飛,那時候惹了大鍋,可別怪我事先沒打招呼,明白了麼?」 一笑轉身坐了下去。俊漢子這句話,就像戲園子邊上,那個擺地攤的馬回回賣的「大力丸」一樣,靈效無比,那幾個神色兇悍的漢子,個個發呆,硬是沒敢再動。 原因很簡單,頭排右邊坐的那位黑大漢跟天仙般大姑娘,可是大有來頭的,要是惹了那兩位,尤其是那位黑大漢,那是吃不完兜著走,腦袋非得換個地方放。 臺上的戲完了,臺下的戲剛開始。 看戲的有不少賴著不肯走,想盡了主意要往後臺溜,瞧瞧自己喜歡的角兒去,最好能跟人家聊上兩句。 哪怕只那麼兩句,在看戲人的心眼兒裏,也比跟皇上聊了幾句還引為榮寵,一路上可以興高采烈,回家可以吹,更可以向子孫們誇耀一番。 鬧哄哄聲中,站著的有的往外擠,坐著的也陸續站了起來,唯有那兩位,大公子哥兒跟小公子哥兒仍坐著沒動。 小公子哥兒眼望空蕩蕩的戲臺,猶在愣愣的出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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