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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竹棚子的左邊,是一片空曠的草地,難以看見什麼。

  竹棚子的右邊,是一片枝頭剛抽嫩芽的柳林,一株柳樹的一把柳條上,掛著一個白白的東西。

  柳條青青,那東西是白的,相當的顯眼。

  那是一隻手。

  那是一隻真人的手,不是那隻「玉手」,血還順著指尖往下滴!

  俊逸白衣客站在兩三丈外皺了眉。

  他沒往前去,因為他不知道這隻手是不是一個餌,在這隻手的附近是不是有足以致人於死的陷阱、埋伏。

  站在兩三丈外,他可以清晰地看出,掛在柳條上的那隻手,是隻男人手,不是隻女人手。

  指節很粗,手背上還長著長長的寒毛。

  女人的手不是這樣兒的!

  女人的手白皙細嫩,指頭尖尖,根根似玉。

  這隻手跟那雙腳印,應該不是一個人的。

  那雙腳印要是男人的腳印,那麼這個男人的個子一定不大。

  而看這隻手,卻應是從一個個子不小的男人腕上砍下的。

  看著看著,突然他又發覺柳林裏十幾丈處,另有一個白白的東西掛在柳條上隨風搖盪著。

  他有過人的目力,馬上就看出那是另一隻手,眼前這隻是左手,十幾丈外那一隻卻是右手。

  而且看形狀、大小,跟前這一隻跟十幾丈外那一隻,應該是屬於同一個人的。

  他略一遲疑,騰空而起,掠上了一株柳樹梢。

  這是他的經驗與歷練,無論有什麼陷阱與埋伏,絕不會設在柳樹梢上。

  他一個起落便到了那第二隻手附近的一株柳樹梢上。

  剛站穩,他又看見十幾丈外一株柳樹梢上掛著另一樣東西。

  那是顆人頭,凸準隆鼻,四十上下,長相兇惡,死相猙獰。

  這顆人頭是齊頸而斷,整整齊齊的,像是被什麼利器砍斷,而且是一下砍斷的。

  還在滴血,顯然剛砍下不久。

  這是什麼意思,引他往圈套裏鑽?

  他雙眉一揚,立即提一口氣又掠了過去。

  他知道,離這顆人頭不遠處一定還有別的。

  果然,他剛近那顆人頭便發現十幾丈外有一條腿。

  這條腿不是掛在柳條上,已經出了柳林,橫放在一塊大石頭上。

  看見了腿,他也看見了腳,看得他一怔。

  那隻腳很小,比男人的小,比女人的大,分明就是竹棚窗外地上留下腳印的那雙腳。

  一個大男人家,怎麼長著這麼一雙腳。

  再往前去,又是一條腿。

  最後是個沒腿沒頭,只帶著兩條斷臂的軀體,被一柄長劍穿胸刺過,硬生生地釘在一塊峭壁上,離地足有十丈高低,慘不忍睹。

  有什麼深仇大恨?

  殺了一個人還肢解了他的身體,分了他的屍。

  殺人那人的心腸,該是天地間第一等狠毒的!

  俊逸白衣客眉宇間浮現一股懍人的冷肅之氣。

  這地方在一處山腳下,山勢成半圓,跟個谷地似的,別說人了,連一隻飛鳥也看不見。

  這人是誰?

  殺他的又是誰?

  很顯然的,這人從竹棚裏竊得了那隻玉手,剛竊得那隻玉手,便遭了毒手,恐怕那隻玉手也落進了殺他那人手中。

  突然,他有所驚覺,霍地一個大旋身。

  眼前,近十丈處,站著一個黑衣人。

  這黑衣人頭上戴著一頂大帽,帽沿兒壓得好低,把整張臉都擋住了,給人看不出他的長相,甚至無法分辨出他是男是女,只覺他全身透著一種涼意,真似是從冰窖裏來的。

  俊逸白衣客雙眉一揚,便待發作。

  那大帽黑衣人卻先開了口,語氣十分柔和。

  「年輕人,不可再找那隻玉手了,那是個不祥之物。」

  年輕人,他既然稱俊逸白衣客為年輕人,想來他是個不年輕的老人。

  俊逸白衣客道:「閣下知道我在找那隻玉手?」

  那大帽黑衣人道:「我眼見他拿著那隻玉手從竹棚後跑出,又眼見你追出竹棚,循著這些肢體來到此處,我怎會不知道你是來找那隻玉手的!」

  俊逸白衣客道:「這麼說,這個人是閣下殺的?」

  大帽黑衣客搖頭說道:「人命關天的事,你怎麼好亂指,這個人不是我殺的,那殺他之人已經走了,那隻玉手是不祥之物,我是怕你再招殺身之禍,所以現身勸你。」

  俊逸白衣客道:「萍水相逢,緣僅一面,閣下竟如此關注,足見熱心腸,令人好生感激,我並不計較那隻玉手的得失,我根本不知道那隻玉手的出處……」

  大帽黑衣客道:「你只要不計較那隻玉手的得失,它的出處就無關緊要了,不說也罷。」

  俊逸白衣客道:「閣下可曾看見那行兇之人?」

  大帽黑衣客道:「你既不計較那隻玉手的得失,又何必問那行兇之人?」

  俊逸白衣客揚了揚眉道:「我可以不計較那隻玉手的得失,可是我不能不管一個活生生的人這麼慘死……」

  大帽黑衣客笑道:「年輕人,你是個少見的寬懷大度的人,這個人偷走了本該屬於你的玉手,你不但不怪他,反而要替他出頭報仇雪恨,甚是難得啊,只是我可以告訴你,論這個人的所作所為,他死有餘辜。」

  俊逸白衣客道:「聽閣下的口氣,好像知道他是誰?」

  黑衣客道:「我當然知道,其實又何止我知道,普天之下,沒有人不知道他的,年輕人,他就是那到處欠人情債,而使世間紅粉對他人不屑一顧的惡魔李三郎!」

  俊逸白衣客猛然一怔道:「閣下怎麼說,他就是李三郎!」

  大帽黑衣客微一點頭道:「不錯!他就是那惡魔李三郎!」

  俊逸白衣客道:「閣下怎麼知道他是李三郎!」

  大帽黑衣客道:「我聽得清清楚楚,是他親口說的,可惜李三郎三個字並未能嚇住那個人……」

  俊逸白衣客點了點頭道:「這麼說來,他的確是該死。」

  一抱拳,道:「多謝閣下,那隻玉手本不是我的東西,得失無關緊要,告辭了!」

  說著,他邁步要走。

  就在這時候,他發現了一件奇事,這件奇事使他心神震顫,幾乎脫口叫出聲來。

  他發現他的兩條腿沒一點力氣,舉不起來了。

  也就在這時候,那大帽黑衣客突然笑了起來:「是時候了,你們都出來吧!」

  隨著這話聲,他身側一連地出現了好幾個人。

  有雲夢世家的少主金少秋、總管葛元。

  還有玉樓雙嬌尤大姑娘跟尤二姑娘。

  俊逸白衣客剎時全明白了。

  奈何已經遲了……

  金少秋望著他直笑,但笑得森冷,冷得跟冰窖裏吹出來的一陣風似的,能讓人機伶寒顫:「還神氣不?」

  俊逸白衣客也笑了,他笑得泰然安詳:「雲夢世家金少主整個人居然動用了這麼多人,可真讓人想不到啊!」

  金少秋冰冷說道:「現在你想到了吧。」

  俊逸白衣客道:「那當然,到了這節骨眼兒我要還想不到,豈不成了傻子,只是我不懂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尤大姑娘笑吟吟地望著他道:「你這個人不傻,可卻愛裝傻。」

  「是啊。」尤二姑娘道:「挺聰明個人兒,幹嘛這麼糟蹋自己呀。」

  俊逸白衣客笑了,道:「二姑娘說的是,我是不該這麼糟蹋自己,好吧,我把東西拿出來。」

  他想拍手往懷裏操,可是他有這意思,手卻抬不起來!

  只因為這當兒他發現連他的胳膊也痠軟無力了。

  他苦笑一聲道:「好厲害的毒,只怕這是尤大姑娘跟尤二姑娘的傑作?」

  尤大姑娘嬌笑一聲道:「你錯了,我們尤家擅用毒,但我姐妹遠沒有這麼高的道行,是這位。」

  她抬起水蔥般玉指,指了指那位大帽黑衣客。

  俊逸白衣客目光一凝,望著大帽黑衣客道:「這倒頗出我意料之外,恕我眼拙,這位是……」

  尤大姑娘道:「他是我外公的兒子,我娘的哥哥,你說他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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