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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三


  厉勿邪道:“自然是……”一抱头,接道:“不对,老龙,他口中的少主,该是皇甫林的儿子。”

  龙飞道:“这还用你说,而事实上他追的是你我那慕人贤侄。”

  厉勿邪诧声说道:“慕人贤侄总不会是……”

  “当然。”龙飞道:“否则他不会对费老儿家父长,家父短的。”

  厉勿邪道:“那么是……”

  龙飞摇头说道:“谁知道,可惜他走得太快了。”

  厉勿邪吁了一口气,道:“这些个接连而来的事太以玄奥,玄奥得令人如堕云里雾中,老龙,我懒得去想这些了,咱们……”

  龙飞正色说道:“厉老儿,你不能不想。”

  厉勿邪抬眼说道:“我为什么要想?”

  龙飞道:“只因为皇甫林那儿子是你的女婿。”

  厉勿邪神情一震,但旋即扬眉说道:“如果皇甫他真是……这件婚事就吹了。”

  龙飞道:“那是一回事,倘皇甫林的儿子犹在,那是另一回事。”

  厉勿邪道:“什么另一回事。”

  龙飞道:“左车口中的少主。”

  厉勿邪道:“你知道他指的是谁?”

  龙飞道:“以当时去情形,还会有谁?”

  厉勿邪道:“老龙,你胡涂了,那可能么。”

  龙飞道:“我也知道不可能,无如……”

  摇摇头,改口说道:“这件事令人费解,左车称他为少主,而他又口口声声对费老儿称家父,恨只恨当时……”

  一叹接道:“老天爷可怜,千万别是……”

  厉勿邪愕然说道:“老龙,你说什……”

  余话犹未出,他目中寒芒暴射,机伶一颤,住口不言。

  厉冰心难得胡涂,满面诧异神色地道:“爹,您跟龙叔说什么?”

  厉勿邪那怕人神态一敛,无力地摆手说道:“没什么,咱们走吧。”

  厉冰心口齿启动欲言又止,忽地,她脸色大变,花容失色,显然,姑娘她也明白了,急道:“爹,费大哥他不会是……”

  厉勿邪淡淡说道:“但愿不是……”

  接下去,是一阵能令人窒息的沉默。

  于是,老少三人默默行去,渐去渐远,终于消失在这“月湖”边那茫茫夜色里……

  ***

  三峡,是一大奇景,长达数百里,山气连天,无数奇景,所以,古今诗人之吟咏甚多。

  风流刺史白居易除苏州刺史,由三峡顺流赴任。

  当时“秭归令”的繁知一闻居易过巫山,先于神女祠粉壁上大书:“苏州刺史今才子,行经巫山必有诗,为报高堂神女道,速排云雨候清词。”

  白大诗人观此诗后,乃邀知一至曰:“厉阳刘郎中禹锡,三年理白帝,欲作一诗于此,怯而不为,罢郡经过,悉去千余诗,但留四章而已,此四章者,乃古今之绝唱也,而人造次之不合为之。”

  此四章即沈佺期、王无竞、李端及皇甫冉。

  在古今诗集中,描述三峡奇景的章句,可以车载斗量,足见风景之奇,袭人心弦。

  所谓两岸皆山,无地不峡,非正午及午夜不能见日月,水流湍急,凶滩大漩,舟人视为畏途,是一点也不假的。

  然而,险虽险,过三峡的船只,仍然多得首尾相连如群鲫过江,只因为凡走这一带水路,必得过三峡。

  这是一艘双桅大船。

  这艘双桅大船,如今驶在一段颇为平缓的江面上。

  由于它是逆流而上,所以像别的船只一样,也需要拉牵顶水往上走,船行极其缓慢。

  这条船跟其他的船不同处,是别的船无论船头船尾,都站满了人,捏过一把冷汗之余,在抬头欣赏这短暂的一段平稳处的三峡奇景。

  而这艘双桅大船,船上却只有五个人,那是四站一坐地在这艘船的船头上。

  那站着的四个,是面目阴森,身着一式白色长袍,看上去怕人的四个白衣客。

  那坐着的一个,却是位身着雪白衣衫,神仙中人一般的绝色白衣少女。

  她风华绝代,但娇靥上的神色很憔悴,一双眉锋之间,锁着一股淡淡的轻愁,凝视江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对两岸的天然奇景,她似乎漠不关心,对适才那一段惊险,她也似乎无动于衷。

  唯一能感染她的,该是那两岸绝壁,峰峦里,偶而传下的一声悲凄猿啼。

  因为那一声猿啼便赚下她两行珠泪。

  那四个白衣人,像四尊泥塑木雕的人像,直挺挺地站在她身侧,脸上毫无表情,似乎永远是那么冷漠。

  就这么,静静地,静静地……

  除了江涛拍船,猿声偶传外,在这艘船上,再也听不到一丝声息。

  蓦地里,一阵欢呼划破寂静,自两岸划空响起,此时此地听来响亮异常且阵阵回音萦绕不绝。

  白衣人儿瞿然惊醒,抬起泪眼,伸玉手轻轻拭去泪渍,淡然开口问道:“是什么事……”

  左边,头一名白衣人闻言立即微躬身形,道:“禀宗主,是拉纤的该歇息了。”

  白衣人儿微愕说道:“该歇息了,到哪儿了?”

  那白衣人道:“回宗主,船到了‘香溪’了。”

  白衣人儿“哦”地一声,道:“这么慢,才到‘香溪’……”

  那白衣人道:“回宗主,滩险湍急,又是逆水,是要慢些。”

  白衣人儿微颔螓首,道:“去问问船家,是歇息一会儿再走,还是今天就根本不走了?”

  那白衣人应声走向船后,转眼间他又走了回来躬身说道:“禀宗主,船家说今天不走了。”

  白衣人儿黛眉微扬,道:“不走了,为什么?”

  那白衣人道:“禀宗主,船家说,再过去是‘鬼门滩’,船行极其艰险,故须歇息一宵,明早趁风小再走。”

  白衣人儿眉锋一皱,道:“我是第一次走水路,早知这水路这地慢而啰嗦,我就走陆路了,是怎么个歇息法,要上岸么?”

  那白衣人道:“香溪有客栈,请宗主定夺。”

  白衣人儿略一沉吟道:“我不耐这水路慢,你告诉船家一声,要他把船靠岸,我要改由陆路回去,不坐船了。”

  那白衣人应声又走回船后。

  转眼间,大船缓缓向岸边靠去。

  船靠了北岸,白衣人儿一行五人飘然下了船。

  江风强劲,站在那江岸上,白衣人儿抬皓腕,理云鬟,抬眼四颢,道:“史传‘香溪’是汉明妃昭君王嫱的故乡,就这样子么?”

  香溪近在眼前,那只是个小村落。

  那左边白衣人道:“禀宗主,这地方属下等没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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