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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〇


  黑衣客道:“我二人要往长沙去,想搭这辆车先到赵庄,然后再过江走路,老人家可愿行个方便?”

  赵老实略一迟疑,道:“车本不是我的,这方便有什么不能行的,反正我是顺路,二位请上来吧。”

  黑衣客道:“多谢老人家了。”

  当即偕同左车登上了马车,上了车,他两个没往车座上坐,低头便钻进了车蓬,只听赵老实说道:“二位,我那芝麻可坐不得。”

  黑衣客笑道:“我知道,吃的东西如何能坐,我把它往要面挪挪总可以。”

  赵老实身形微微一震,但他没说话。

  黑衣客伸手把那袋芝麻往里推了推,然后笑道:“老人家,我两个坐好了,走吧。”

  赵老实未答话,一抖缰绳,赶着马车往前行去。

  ▼第五十九章

  黑衣客似乎不耐路上静默,走没多远,他便望着赵老实背影笑问道:“老人家在赵庄住多久了?”

  赵老实一边赶车,一边答话,道:“我生在赵庄,长在赵庄,几十年了。”

  黑衣客淡淡一笑,道:“听老人家的口音,不像是三湘人……”

  赵老实身形又自微微一震,道:“我是个做生意的,长年在外奔跑,一年只有两个月在儿,乡音已经改了不少,听起来……”

  黑衣客截口说道:“原来如此,老人家做的是什么生意?”

  赵老实道:“布匹绸缎。”

  黑衣客“哦”了一声,道:“老人家恐怕不知道,赵庄有我一个朋友。”

  赵老实“哦”地一声,道:“是么,赵庄一共不过百来户人家,我都认识,老弟你那位朋友住在庄头庄尾,叫什么?”

  黑衣客道:“他住在赵家庄庄头,叫赵胜,老人家可认识?”

  赵老实似乎一怔,道:“赵胜?住庄头?老弟,赵庄没有这么一个叫赵胜的人!”

  黑衣客道:“怎么没有,他也是赵庄土生土长的。”

  赵老实连连摇头说道:“你老弟大概记错了,赵庄没有这个人,不信你老弟稍时到了赵庄后,可以挨家挨户的问,我是老赵庄了,没有不认识的,可就没听说过有个叫赵胜的。”

  黑衣客笑了笑,道:“那就怪了,他明明告诉我住在赵庄庄头。”

  “老弟。”赵老实道:“在‘洞庭湖’的那一边,安乡附近,也有个赵庄。”

  黑衣客“哦”地一声,道:“那大半是住在那个赵庄,没对我说清楚。”

  赵老实点点头道:“该是了,我们那个赵庄,根本没个叫赵胜的。”

  黑衣客淡淡笑道:“老人家为人做事都很老练,也很机警。”

  赵老实显然又一怔,道:“老弟,这话怎么说?”

  黑衣客未答,倏转话锋,道:“老人家真是要回赵庄么?”

  赵老实道:“你老弟说话真是……怎么不真,我不回庄回哪儿去?”

  黑衣客淡淡一笑,道:“老人家要有诚意,不妨送我二人到‘长沙’。”

  “不行,不行,抱歉得很。”赵老实忙摇头说道:“家里还等着这袋芝麻用……”

  黑衣客道:“既然不行,那就算了,到了赵庄后,天色也许已经晚了,老人家府上可宽大,能否容我二人借宿一夜……”

  赵老实忙道:“我那住处不算大,二位要不嫌弃,尽可住两天再走。”

  黑衣客道:“我先谢谢了,老人家,我很奇怪,你一身农家打扮,却说自己是长年在外做生意?”

  赵老实忙道:“那有什么值得奇怪的,我本是农家出身,到现在家里还有好几亩田,我做我的生意,家里的人种田,小本生意,不像大城镇里那些做布匹绸缎的……”

  黑衣客笑道:“经老人家这么一说,我就不奇怪了,这再请问一句,这位厉姑娘,是怎么落到诸位手里的?”

  赵老实身形一震,没答话。

  黑衣客一笑又道:“老人家,你的确精明老练,大胆机警,但也不无破绽,尤其这车里还装着一袋‘芝麻’,如今我二人已登上你的车,你背向着我二人,距离也近在咫尺,在这种情形下,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赵老实忽地摇头一笑道:“看来高明的是你阁下,阁下是……”

  黑衣客截口说道:“我姓段,单名一个常字,转教?”

  赵老实笑道:“阁下好名,奈何断肠?我姓隋,单名一个新字。”

  黑衣客笑道:“阁下的名字也不错,断肠碎心,针锋相对,只是阁下要明白,我可以不说真话,你却不能不说真话。”

  赵老实一点头,道:“阁下说得是,以二对一,那是大大不利,阁下,我姓沈,叫沈东山,阁下可听说过?”

  左车突然冷哼说道:“莫非当年在武林中兴风作浪,害人无数的‘恶师爷’?”

  沈东山嘿嘿笑道:“不错,毕竟还有人记得我,也值得安慰了,阁下是……”

  黑衣客忙递眼色,左车接着说道:“李,李雷。”

  信手拈来,这名字叫“雷神”李左车,如今去掉头尾两字取了个李雷。

  沈东山微一摇头,说道:“阁下恕我,陌生得很。”

  左车道:“那没什么,我主仆本是籍籍无名之辈。”

  沈东山笑道:“但愿如此。”

  左车冷冷说道:“什么意思。”

  沈东山笑道:“倘二位果是籍籍无名之人,我脱身可就容易多了。”

  左车冷笑说道:“难道出了名的人,每一个都是高明绝顶么。”

  沈东山道:“那倒也不见得,出了名的人,被人耍得很惨的有的是。”

  左车道:“你明白就好。”

  黑衣客突然说道:“阁下,你可愿试举几例?”

  沈东山道:“自无不可,譬如‘中尊’费云飞、‘东邪’厉勿邪、‘北旗’龙飞、‘西魔’呼延海,不都是被人整得很惨的人么?”

  黑衣客道:“阁下可愿进一步地略加说明。”

  沈东山笑道:“也无不可,再说,你阁下适才说得好,我以背向人。距离又近在咫尺,更是以一对二,凡事哪由得了我……”

  顿了顿,接道:“费云飞自己死得糊里胡涂,连那仅有的一个儿子也被人击落‘祝融’极巅,堕崖殒命,厉勿邪中毒在先,失女于后,龙飞被人假扮冒充,占了‘啸傲山庄’,自己则被囚在‘北岳’悬空寺多日,呼延海则因多年的误会,将‘中尊’独子击落祝融极巅,费云飞不可能死而复活为他那独子报仇,但另有一人却要代他雪恨,绝不会轻饶呼延海……”

  黑衣客一笑,说道:“你知道的很清楚,也不少,的确,他几位的处境都很惨,只是我请问,那费‘中尊’当真已去世了么?”

  沈东山道:“这我不敢确定断言,我只是根据事实推测。”

  黑衣客道:“什么事实。”

  沈东山道:“他多年未现武林,那独子又到处找他,声言要为他报仇。”

  黑衣客笑了笑,道:“原来如此,那么,适才你所说有人要替那费慕人雪恨,绝不会轻饶呼延西魔,那人是谁。”

  沈东山摇头说道:“我只是这么说说,按理,她绝对该为费慕人雪恨,只是,哼,哼,实际上她会不会这么做还很难说。”

  黑衣客道:“我先要知道那人是谁?”

  沈东山道:“冷遇春那宝贝女儿,冷瑶红。”

  黑衣客神情一震,目光难以言喻,道:“她是绝对该为费慕人雪恨,只是,你这‘她会不会这么做还很难说’一句何解?”

  沈东山笑道:“可笑那费慕人也做了胡涂鬼……”

  黑衣客道:“我要你说……”

  沈东山道:“凡事都有个源头,我这正是从源头说起。”

  黑衣客道:“那么你说。”

  沈东山嘿嘿一笑,道:“可笑那费慕人做了胡涂鬼,至死犹对那冷瑶红满怀歉疚,千里相寻,他却不知道她根本不是冷遇春的女儿。”

  黑衣客微愕说道:“她不是冷遇春的女儿?”

  沈东山道:“不错,她不是冷遇春的女儿。”

  黑衣客淡然一笑,道:“那么,据你所知,她该是谁的女儿?”

  沈东山道:“‘安乐居士’邵景逸,也就是‘南令’皇甫林的女儿。”

  黑衣客淡淡一笑,道:“是么?”

  沈东山道:“信不信由你,如若不信,日后碰着那位该叫皇甫琼的冷瑶红,你也可当面问问她。”

  黑衣客神情微震,道:“你胡说。”

  沈东山笑道:“我刚说过,信不信由你,当面可问的事,总该假不了,再说,我也没有骗你的必要。”

  黑衣客沉默了,左车忙道:“少主,您……”

  黑衣客突然说道:“那她为什么不对费慕人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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