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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


  黑衣客点头说道:“正是,那是厉‘东邪’与龙‘北旗’……”

  白如雪“哦”地一声,道:“怎未见冷遇春?琼姑娘说……”

  黑衣客道:“不错,怎未见冷遇春?难道跟他俩分手不成。”

  白如雪道:“能问问么。”

  黑衣客略一沉吟,道:“问是该问,但只一见面,难免被他三个识破……”

  白如雪道:“多年不见,容颜已改,两鬓将白,我想不会。”

  黑衣客道:“但你我这身打扮,难免却令人动疑。”

  白如雪道:“不碍事,我有办法对付。”

  黑衣客讶然说道:“雪妹有什么办法。”

  白如雪笑道:“且莫问,正好藉此机会月下泛舟,一览洞庭风月。”

  黑衣客略一迟疑,决然点头,道:“那么,咱们也雇船去。”

  于是,二人又相将走向那画舫停泊处,到了画舫停泊处,雇上一叶扁舟,直向湖中摇去。

  如今这月下的洞庭湖上,扁舟叶叶,画舫艘艘,到处是如珠笑语,到处是似狂拳猜令,当然,也有那文绉绉,酸溜溜的风雅佳句吟哦。

  百丈距离,未消片刻,不到片刻工夫,这叶扁舟距“东邪”、“西魔”、“北龙”三人所坐那艘画舫已不到二十丈。

  黑衣客向船后摆手,吩咐停舟住浆,然后执壶满斟两杯美酒,举杯邀白如雪,笑道:“雪妹,可愿听我振吭高吟。”

  白如雪心知黑衣客用意,当即点头轻笑,道:“固所愿也,未敢请耳,妾身洗耳恭听。”

  黑衣客微微一笑,突然仰首高吟,吟声裂石穿云,划破夜空,直逼九霄,听来震耳撼心──

  “金杯清酒斗十千,玉盘珍馐值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余音犹自袅绕,白如雪抚掌轻笑:“听我的……”

  纱巾颤动,一缕曼妙清音冲天而起──

  “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盖逐长安社中儿,赤鸡白狗赌梨栗。弹剑作歌奏苦声,曳裾王门不移情。淮阴市井笑韩信,汉朝公卿忌贾生。君不见昔时燕家重郭隗,拥篲折节无嫌猜。剧辛乐毅感恩分,输肝剖胆效英才。昭王白骨萦蔓草,谁人更扫黄金台?行路难,归去来。”

  吟毕,二人相视大笑。

  黑衣客举杯笑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玉盘当头,烟波在侧,一生能有几回?我俩应浮一大白。”

  话落,二人照杯而干。

  自然,这一番做作,立刻引得厉勿邪三人注目,距二十丈六目齐投讶异一瞥,只听呼延海狂呼说道:“今夕何夕,逢此高人,厉老儿、老龙咱们过去跟那两位聊聊去……”

  陡听龙飞叱道:“呼延老儿,你醉了,别当着人发酒疯……”

  “醉?”呼延海怪声叫道:“醉有什么不好,一醉解千愁,酩酊浑然,心中茫茫,这有各好,我愿意一醉不醒……”

  龙飞急道:“厉老儿,咱们把船划远些莫让人见笑。”

  那边厉勿邪尚未答话,这里黑衣客微微一笑,突然扬声说道:“名排宇内五奇后,家在九华落雁峰,那边莫非呼延大侠。”

  “哈!”呼延海笑道:“听见了么?人家认得我‘西魔’,八百里浩瀚烟波之上,难得遇上相识故人,我非过去不可。”

  说着,他摇晃着便要站起。

  只见龙飞伸手把他按了下去。

  适时,厉勿邪向这边发了话:“厉勿邪眼拙,阁下两位……”

  黑衣客笑道:“敢情厉大侠也在,那位想必是‘北旗’龙大侠了?呼延大侠说得不错,今夕何夕?我夫妇何幸如之。”

  呼延海怪笑说道:“听见了么?人家不但知道我,连你两个也知道,你两个说,咱们该不该过去打个招呼。”

  黑衣客接口笑道:“不敢劳动三位大驽,我夫妇当趋前拜谒。”

  随即吩咐船家把画舫摇过去。

  两船来近,黑衣客站起双手微拱含笑道:“见过三位大侠。”

  厉勿邪、龙飞忙还一礼,连称不敢,厉勿邪凝目说道:“阁下怎么称呼。”

  黑衣客道:“忝为武林一介,但却碌碌无名,有劳厉大侠动问,我姓黄……”

  一指对面白如雪,道:“这是拙荆。”

  白如雪站起浅浅一礼,道:“白如雪见过三位大侠。”

  厉勿邪、龙飞忙又还了一礼,连称不敢。

  忽听呼延海道:“莫道我醉眼惺忪看不真,这位黄老弟看来好熟……”

  厉勿邪诡异凝目,脱口说道:“我有同感,阁下,彼此见过么。”

  黑衣客笑道:“我夫妇久居关外,这越是生平首次进中原,也是生平首次瞻仰三位神威风范,恐怕……”

  厉勿邪道:“这么说,以前彼此没见过。”

  黑衣客道:“我夫妇福缘始自今夜。”

  厉勿邪道:“阁下不必客气。”

  呼延海突然抬手叫道:“喂,黄老弟,月色昏暗,船上无灯,再加上你那顶宽沿大帽,令得我看不真切,何不过船来把臂言欢,共谋一醉。”

  黑衣客忙笑道:“多谢呼延大侠,既蒙宠召本当应命趋前,无如这画舫太小,容不了许多人,只好斗胆违命了。”

  呼延海醉态若狂地道:“你怕船翻了?不要紧,有我三个在……”

  龙飞瞪目叱道:“呼延老儿,你若再发酒疯,我把你丢进湖里去,让你清醒清醒。”

  呼延海哈哈笑道:“我正愁无法解脱,有你帮忙那是最好不过……”

  龙飞浓眉一皱,道:“呼延老儿,你可是要睡一会儿?”

  “好啊!”呼延海道:“人生本是梦,乐得去寻梦中梦……”

  头一歪,不再言语,敢情他未等龙飞出手便自己睡了。

  龙飞抬眼望过来,赧笑说道:“呼延老儿酒后失态,贤伉俪莫要见笑。”

  “不敢。”黑衣客道:“英雄本色当如是,唯有酒后见率真,我适才听得呼延大侠藉酒狂歌,如今再闻解脱之言,莫非呼延大侠心中有甚郁结不成?”

  龙飞神情一黯,强笑说道:“他这只是藉酒装疯惯了……”

  黑衣客淡淡一笑,道:“恕我交浅言深。”

  龙飞脸一红,一时没能答上话来。

  厉勿邪一旁有意解窘,连忙岔开话题:“贤仇俪远来中原,不知是……”

  黑衣客截口笑道:“我夫妇素慕中原风光,特来畅游一番。”

  厉勿邪道:“原来如此,我却以为中原风光远不如关外……”

  黑衣客笑道:“那或许因为厉大侠住腻了,像我夫妇久居关外,深深厌恶那蔽天风沙,不绝于耳的胡笳驼铃,一进中原,触目风光明媚,到处美景似春,令人有种说不出的感受,我夫妇游览数月,竟有厌归之感。”

  厉勿邪尚未说话。

  呼延海忽地睁眼抬头,道:“这就跟吃腻了大肉大鱼,想吃点清淡的道理一样。”

  龙飞一怔说道:“呼延老儿,你还没睡?”

  呼延海醉眼一翻,道:“谁说我睡了,我只是在闭目沉思,思索黄老弟贤伉俪为什么一戴大帽,一覆面纱……”

  龙飞忙道:“呼延老儿,你安心地睡吧。”

  飞起一指点了过去。

  呼延海头一歪,这回真睡了。

  厉勿邪不安地道:“贤伉俪莫要见怪……”

  白如雪含笑说道:“不敢,关外风沙大,白日里艳阳高悬,炙热逼人,所以不得不覆面纱,不得不戴大帽,习惯了就拿不下来了。”

  厉勿邪连连点头,道:“原来如此,那就难怪了。”

  黑衣客干咳一声,道:“厉大侠,我有几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厉勿邪忙道:“阁下请只管说……”

  黑衣客道:“多谢厉大侠……”

  顿了顿,接道:“关外武林传言,宇内五奇如今仅剩三位,不知有无此事?”

  厉勿邪脸色微变,道:“阁下,关外武林是这么说的么?”

  黑衣客点头说道:“正是。”

  厉勿邪迟疑了一下,点头说道:“不错,确有此事。”

  黑衣客道:“关外武林传言不一,有的说‘中尊’、‘南令’俱已去世,有的则说他两位在多年前双双失踪,但不知哪一说正确,厉大侠可否赐予指教?”

  “不敢。”厉勿邪道:“两说都不正确,实际上费中尊是失踪了,那‘南令’皇甫林则是死了。”

  黑衣客一摇头,道:“恕我斗胆厉大侠那五奇剩三,及‘南令’去世之说法,并不正确。”

  厉勿邪一怔,道:“阁下,这话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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