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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衣老者点头说道:“龙盘虎踞,灵秀所钟,好地方。”

  青衫客赧然说道:“老人家,那是金陵本身,我这个‘金陵’人……”

  白衣老者摇摇头,道:“年轻人,我看得出,‘安乐学馆’弟子近百,历年进出上千,你年轻人资质之佳,该算第一人。”

  青衫客身形竟为之一震,忙道:“那是老人家夸奖,我自知甚明……”

  白衣老者脸上又展开了难得的笑容,摇头说道:“年轻人,我从不会看错人,撇开资质禀赋不谈,你的谈吐,跟你这一身衣着很不相衬。”

  青衫客身形又复一震,道:“老人家,我读过几年书!”

  白衣老者道:“是家学抑或是……”

  青衫客道:“不瞒老人家,寒家世代书香……”

  白衣老者“哈!”地一声,道:“那难怪,怪不得你谈吐不俗,气度不类常人。”

  青衫客忙道:“老人家夸奖。”

  白衣老者目光一凝,道:“年轻人,既世代书香,你为何落得这等模样?”

  青衫客神情一黯,低下了头,道:“寒家不幸,复遭人祸,如今是家破人亡,只剩我孑然一身,到处流浪……”

  白衣老者面有恻隐之色,点头一叹,道:“年轻人,世间事白云苍狗,世间际遇不一,人有富贵安乐之时,亦难免落魄潦倒之日,但能发愤图强,一心上进,何愁不能重整家园,再光门楣,复振家声?”

  青衫客忙道:“多谢老人家教诲,定当谨记于胸,不敢片刻或忘。”

  白衣老者目闪异光,点头说道:“年轻人,你比每一个初入‘安乐学馆’的人强多了……”

  话锋一顿,又接道:“年轻人,我还没有动问……”

  青衫客忙道:“有劳老人家问动,我姓任,草字慕飞。”

  白衣老者点了点头,道:“好,从现在起,你就是‘安乐学馆’的弟子了。”

  青衫客任慕飞一怔大喜,几疑非真地道:“老人家,我还没有见过那……”

  白衣老者又现难得的微笑,道:“我就是邵景逸。”

  任慕飞大惊,忙整那袭破衣衫,一揖到地,神情激动中带着恭谨,道:“弟子见过夫子。”

  “安乐居士”邵景逸矜持地一点头,道:“少礼,我这‘安乐学馆’没有那么大规矩,如今受你一礼,这就算你的拜师入学之礼了。”

  任慕飞忙道:“夫子,大礼岂可……”

  邵夫子摇了摇头,道:“这是我的规矩,为人凡事但求一个真诚,只要心中敬师,心中有师,不必形于诸外,拘于俗礼。”

  任慕飞迟疑了一下,道:“如此,弟子只有从命了。”

  邵夫子点头而笑,老眼深注,长眉一轩,忽道:“慕飞,你真是来求学的么?”

  任慕飞微怔说道:“夫子何作此问?”

  邵夫子笑了笑,道:“我看你的所学本不差。”

  任慕飞神情微震,旋即赧然说道:“学无止境,弟子家学浅薄……”

  邵夫子颇为激赏地点头说道:“好一个学无止境,‘安乐学馆’虽然是‘洛阳’最大的一所学堂,但每日只有粗茶淡饭……”

  任慕飞毅然说道:“夫子,昔日之颜回如何?”

  邵夫子目中大放异采,哈哈大笑,道:“好,好,好,慕飞,好,好,好。”

  除了一个“好”字他什么也没说。

  从此,这位青衫客任慕飞便成了“安乐学馆”众子弟中之一员。

  ▼第二章

  有道是:“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一晃便是月余。

  这月余其间,任慕飞在这“洛阳城”“安乐窝”的“安乐学馆”内,跟每个莘莘学子一样地埋首苦读,在邵夫子的教诲下求取学问。

  在邵夫子门下近百名弟子之中,任慕飞的聪颖及所学虽然不算出类拔萃,首屈一指地称个最字,但至少从没落在中间以下,总是在中上之间。

  邵夫子由于期望过高,对此免不了有点诧异与失望,可是仔细想想,也就释然了。

  因为他门下的中上弟子,已是其他学馆最佳最上的弟子所望尘莫及,所以邵夫子对任慕飞的未如理想始终没表示过什么。

  在这月余工夫内,任慕飞跟几个人混得较熟,这几个人一个是邵夫子的老仆人邵福,一个是专管做饭烧茶,外带服侍邵夫子的邵贵。

  邵福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跟随邵夫子已经有几十年了。听邵夫子说,他弱冠之时,邵福就进了他邵家。

  邵福这老人,六七十年纪,个头儿挺高,由于上了年纪的关系,身子有点佝偻,耳目已失了明。

  白白的一绺胡子,肤色微显黝黑,这个人有点怪,始终把自己关在一间黑屋子里,很难在外面走动,也绝少跟一些弟子们打交道。

  其实,细想起来,那也不足为怪,上了年纪的人的一切,总跟年轻人隔了一大段,再说,他老眼昏花看不清人,耳朵不灵难听人语,又能跟谁打交道?

  邵贵,则是个瘦瘦高高的中年人,四十上下年纪,他跟邵福完全相反,喜欢跟人攀谈,且挺熟络。

  每至闲着的时候,他就跟那些弟子们在一起摆龙门阵,当然,所谈不外乎邵夫子的一生,其他的,他从不谈。

  此人也有一点怪异之处,就是他那一双手臂,要较常人为长,站直了身子都能过膝,而且一双手特别大,张开来像两把扇子。

  所以,年轻人管他叫刘备,刘备便是两耳垂肩,双手过膝的帝王之相,更好事的说邵贵也有帝王之相,有朝一日可望黄袍加身,登上九五。

  邵贵每每为此乐得合不拢嘴,他也凑热闹,他说得好,只要是真有那么一天,眼前的这些个都有官做。

  邵贵就是这么一个嘻哈哈的人,可是只要你稍微加以留意,你便不难发现,他在背着人的时候却很阴沉,阴沉得怕人,而且一旦你跟他朝了面,剎那间他就能眉开眼笑,谈笑风生,换上了了另一脸。

  这两个,一个是根本就难开口,更难见人影,一个是背着人的时候阴沉,但这两个人似乎都跟任慕飞有缘,特别对他关照,当然,在家破人亡,孑然一身,尝尽人间辛酸的任慕飞来说,是倍感温暖,求之不得。

  他两个常常追问任慕飞的家事,而任慕飞对他俩说的,跟对邵夫子说的,是完全一模一样,毫无二致。

  本来是,那是不该有不同的,也变不了。

  这两个,又有一个共同的怪异处,那就是心仪豪侠,慕朱郭之风,因为他两个特别爱跟邵夫子的一个得意高足接近,这位高足家里是闯南北,走东西的开镖局的。

  邵福与邵贵就常拉着这位,要他讲些镖师保镖的惊险凶杀之事,然而一谈下来就是半天不肯放人走。

  还有,任慕飞自己也表现了一个奇特处,那就是他落落寡合,不跟人合群,难见他跟人在一起切磋琢磨,更难见他跟人在一起谈笑。

  没事的时间,他不是一个人躲得远远地抱着书本子啃,就是找邵贵、邵福聊聊,除此,他很难得开口。

  这是在“洛阳城”、“安乐窝”中的“安乐学馆”之内。

  而在外界,那咫尺以外的外界,武林之中,却流传着一桩惊人大事,那就是有个年轻人既像神龙,又像昙花一般地在武林中一闪而消失。

  这本不足为怪,怪的是这位年轻人不但长得俊美绝伦,一身武学也奇高无比。

  更惊人的是,他用“天龙八手”伤了人。

  “天龙八手”是独门绝学,是当年宇内与南令北旗,东邪西魔并尊,而多年前又跟南令同时离奇失踪的中尊费云飞的独门绝学。

  这就不简单了。

  于是乎,有人说,寰宇第一的中尊费云飞不是失踪而是隐居,那一现即隐的年轻人定是他的传人。

  于是乎,有人说,那年轻人长得很像中尊费云飞,定是中尊费云飞的后人。

  于是乎,有人说……

  于是乎,有人说……

  ***

  就在任慕飞进了“安乐学馆”的一个多月工夫内,这件事,这个年轻人震动了天下,沸腾了整个武林。

  于是乎,三山五岳,四海八荒为之齐动,各门各派尽出高手,铁骑遍地,都在找寻这年轻人的下落。

  他们声言要是由那人身上找到中尊,然后就可恭请中尊复出,来领袖天下武林,以镇慑邪魔恶势力。

  其实,骨子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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