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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一


  徐振飛心膽欲裂,霍然變色,尚未來得及張口,仲孫玉已自撫掌大笑說道:「好,好,好,這聲嬌呼無殊天音,美妙動聽已極,藍九卿,老夫願洗耳恭聽第二次!」

  話鋒一頓,冷笑又道:「雲姑娘,你這份裝作幾可亂真,只可惜碰上我仲孫玉──」

  林內突然傳出一聲羞怒嬌叱:「仲孫玉,你──」

  「你」宇甫出,似為什麼掩住,倏然沉寂!

  徐振飛臉色一變,白眉倒剔,怒聲叱道:「雲兒大膽──」

  仲孫玉突然縱聲大笑,笑聲一落,冷然說道:「藍九卿好心智、好苦肉計,老夫不過心生疑惑,聊以相試,卻不料你們那麼沉不住氣,仲孫玉深為你們惋惜。」

  說完,又是一陣縱聲大笑!

  這陣笑聲中已可聽出這位蓋世奇才已極為震怒。

  笑聲一落,冷然又道:「雲姑娘,看在令祖份上,我再這麼稱呼你一句,你雖然對仲孫玉無禮,但你卻仍未忘記令祖,足見你良知尚有幾分,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不管你為何要令祖過去,仲孫玉絕不能讓令祖與你們在一起!我不願多批評你的作為,但我仍要告訴你,令祖是一位孤苦伶仃的善良老人,也希望你不要忘記了徐門家風。」

  徐振飛顯然已為這一連串的奇突變化震驚得呆住了,同時他也找不到適當的插口機會,此時伸孫玉話聲一落,他便自忙道:「仲孫大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仲孫玉黯然一嘆,苦笑說道:「徐老哥,你難道仍未看出來,雲姑娘已不是以前的雲姑娘了麼?」

  徐振飛呆了一呆,前情一連串地自腦際閃電掠過,突然,他臉色大變身形顫抖,目眥欲裂,鬚髮俱張地厲聲說道:「雲姑,你,你,你好大的膽子──」

  一陣急咳,使得他餘話無法出口。

  不能置信的事,他畢竟是相信了,因為這是事實,冷酷的事實粉碎了這位善良老人的一切,顯然他心中已是震怒到了極點,這個打擊畢竟是太大啦!

  仲孫玉神色一陣黯然,默然無言,但不難看出這位蓋代奇人的眉宇之間已自泛上一片怒色,但他不便發作,更不願加深對徐振飛的刺激。

  一陣極其輕微的啜泣之聲由林內隨風飄出。

  沉寂已久的林中人,此時突然厲聲說道:「仲孫玉,老匹夫,你壞我大事,少爺與你誓不兩立。」

  仲孫玉雙眉一軒,目射神光,冷笑連聲地道:「藍九卿,你這卑鄙無恥的東西,何必龜縮林裡,空說大話?老夫自在此處。既是誓不兩立,你何不立則將老夫這條性命取去?」

  林中人獰笑道:「仲孫玉,你以為少爺辦不到?」

  仲孫玉冷笑說道:「老夫早已承認你辦得到,不過老夫以為你此時不敢對我下手。」

  「老匹夫,你就那麼自信?」

  仲孫玉冷然說道:「何必問我?問問你自己即可獲得答案。」

  林中人默然半晌,方始狠聲地說道:「仲孫玉,你可知道少爺為了取你的狗命,可以不顧一切?」

  仲孫玉冷笑說道:「老夫自然知道你一身桀驁凶殘的脾氣,但那只是以前,現在斷斷不會輕舉妄動。」

  林中人又是一陣沉默,半晌方又獰笑一聲說道:「仲孫玉,莫忘了除你之外,尚有你那寶貝女兒。」

  仲孫玉毫不在意地冷冷說道:「老夫也要提醒你,老夫女兒孝順的很,她斷不會為殺父仇人效勞,相反地,她還要取你狗命。」

  林中人嘿嘿笑道:「你女兒那身見不得人的玩意兒,少爺知道的很清楚。」

  仲孫玉道:「知道更好,如若不知道,老夫再告訴你一件事,她現在已是一代仙俠五老丐的得意女徒,你如認為惹得起她的師門,只管請便。」

  林中人道:「看來你是滿放心的。」

  仲孫玉道:「這個自然。」

  林中人冷冷一笑,道:「老匹人,你莫要忘了陰山『九曲谷』並未將那五個要飯花子放在眼內。」

  仲孫玉冷冷說道:「既然如此,你更該請便。」

  林中人嘿嘿一笑,道:「老匹夫,你焉知你那寶貝女兒,此刻不是少爺階下之囚?」

  仲孫玉突然大笑道:「藍九卿,你這句愚笨的話連老夫都替你臉紅,設若她此刻已在林內,你早已以她為質地來威脅老夫了。」

  想必隱身林中的藍九卿,也突然悟出自己這句話說得太以幼稚,聞言頓然。

  但聞徐振飛顫聲說道:「仲孫大俠,天色不早,我們該走了。」

  仲孫玉心神一震,尚未說話,徐振飛已自莊容說道:「仲孫大俠不必替小老兒擔心,自即刻起,小老兒只當雲姑已死,從此不再承認有這麼一位孫女。」

  話聲雖然堅決,但話意卻難掩心中悲痛。

  仲孫玉雖知這位善良老人此時已是心如槁木,萬念俱灰,多言無益,但他卻也不得不說兩句勸慰之話,暗暗一嘆,說道:

  「徐老哥不必如此,無論如何她總是你一手撫養長大的愛孫,她本性善良,只不過有些倔強任性,這也是一般女孩家所常見的,雖然此時異位,但相信她日後必有醒悟的一天。」

  他不慰勸還好,這一慰勸,竟然觸發了徐振飛胸中強忍良久的悲痛,老臉一陣抽搐,將口連張,無言淚下,半晌方憋出一句話兒:「『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已百年身。』女孩兒家一生清白何等重要。唉!這是我徐家門中不幸,也許是小老幾許年所做下的幾樁失德事兒,落得個今日這般報應。」

  仲孫玉有心再行勸說,但一時卻找不著適當的話兒,略一遲疑,轉過頭去揚聲說道:「藍九卿,若無他事,我們要告辭了。」

  說罷,偕同徐振飛半轉身形,方欲離去。

  「站住!」林中人突然一聲冷喝,獰笑說道:「仲孫玉,你們以為少爺會讓你們這般輕易地離去?」

  仲孫玉倏然駐足,怒聲說道:「藍九卿,你既戰又不戰,卻又不讓老夫等離去,到底是何用意?」

  林中人嘿嘿笑說:「想不到名震武林的蓋世奇才,說出這般話兒來,不顯得太以可憐麼?你應該說何不放手一戰──」

  林中人這句話說得委實不差,以仲孫玉這等身份竟說出這般無可奈何的話兒來,委實顯得有點英雄氣短之概。

  林中人話鋒微頓,一笑接道:「至於少爺究竟是何用意,你似乎不應該多此一問。」

  仲孫玉心中一緊,道:「你敢是仍想留下這位老丈?」

  林中人一笑說道:「你很聰明。」

  仲孫玉哈哈一笑,尚未開口,徐振飛已自鬚髮俱張地怒聲說道:「藍九卿,你是做夢!你欺我孫,凌我孤老,已是罪該萬死,這筆帳,我徐振飛候諸異日必然討還,今日你就是將我徐振飛這顆人頭拿去,我也斷不會和你們這個寡廉鮮恥的東西為伍。」

  仲孫玉冷冷一笑,揚聲說道:「藍九卿,你聽到了麼?」

  林中人冷笑說道:「字字入耳,清晰已極,仲孫玉你暫莫高興,少爺言出必行,今少爺若非把你身邊那人留下不可,你不妨想想,若是少爺親自出手將他擒回,你可攔得?」

  仲孫玉心中大震,暗忖:「這話不錯,設若這東西真的親自出手,要劫掠徐老哥那是易如反掌,自己也委實攔阻不了,看來今日凶多吉少,但我寧可拼了這條老命也不能讓他如願。」

  表面上卻仍是一副若無其事的神態,冷冷一笑,說道:「藍九卿,老夫早已料到你會有此一著,既然如此,你何不即刻動手?」

  一方面卻用傳音之術對正自氣得發抖的徐振飛說道:「徐老哥,看來今日咱們凶多吉少,但仲孫玉卻仍不甘認輸,此賊即將出林,老哥鎮靜,容仲孫玉和他一較智力。」

  徐振飛情知事態嚴重,不然以仲孫玉這等名滿武林的人物,斷不會說出這種話兒來,為顧全大局,祇得強自將一腔怒火按下,神色泰然,默然佇立。

  仲孫玉看在眼內,不由暗暗點頭。

  但聞林中人一聲淒厲長笑,道:「老匹夫你休要打腫臉充胖子,少爺這就出來,我要你眼睜睜地看著少爺擒人。」

  一條藍影自樹林深處疾射而出,其勢若電,一閃而至二人面前五六丈處。

  人影斂處,藍九卿面掛得意獰笑,負手而立。

  仲孫玉心中一緊,暗暗說道:「觀此賊身法功力又較前更為精進,祇怕──」

  但聞藍九卿冷冷一笑,道:「仲孫玉,你如無甚交待,少爺可要動手擒人啦!」

  仲孫玉微微一笑,閃開一步,道:「請!」

  藍九卿以為仲孫玉雖不出手襲擊自己,必然會想方法阻攔自己,卻不料仲孫玉會出此一著,方自一怔,入目徐振飛一副神色自若的安詳神態,更是疑竇頓生,他素性狡黠多疑,但也就因為這狡黠多疑使得他警惕頓生,不敢貿然下手。

  微一遲疑,嘿嘿一笑,道:「仲孫玉,你真的沒有什麼話兒交待了麼?」

  藍九卿不愧狡黠,他一面說話,一直卻將一雙陰沉目光在二人面上溜來溜去,欲找出一絲破綻。

  無奈仲孫玉智慧超越他多多,一身江湖歷練更是遠非他所及,焉有不知藍九卿用意之理?

  冷冷一笑,說道:「你大概是想找出破綻是麼?好!我二人索性讓你看個夠。」

  將手一背,極其安詳自如地微笑佇立,一副智珠在握、成竹在胸的神態。

  徐振飛看在眼內不由大為敬佩,尤是一顆心也越形鎮定,面上神色自然更為安詳。

  如此一來,反把藍九卿弄得驚怒交集,尷尬異常,不知所措。

  片刻,仲孫玉一笑,說道:「怎麼,看夠了麼,要擒人自管請便,我仲孫玉絕對袖手旁觀,決不食言。」

  藍九卿略一沉吟,突然向著徐振飛陰陰一笑。

  仲孫玉視若無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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