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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九


  仲孫雙成突然停步,纖腰微擰,閃電掠回。

  黃山腳下,兩個細小如豆的人影,由北向南,飄然飛馳。

  三女目力超人,更是看出那正是他們一路追尋的藍九卿與雲姑二人。

  陸菱艷一嘆說道:「看來咱們又慢了他們一步!」

  仲孫雙成妙目圓睜,黛眉雙挑地嬌叱說道:「好狡猾的一對東西,走!咱們追!」

  「追」字方落,三條纖小身形,齊齊沖天拔起,半空中六臂倏伸,頭上腳下,美妙絕倫地向山下飛掠而去。

  在半山腰上橫探而出的一片桔樹椏枝上,略一借力,三條人影二次沖天拔起。

  去勢比來時還疾地轉瞬已抵半山。

  只又一晃,突然不見。

  ▼第三十章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巫山十二峰,以神女峰,最為秀麗,峰矗半天,雲橫霧湧。

  朝陽已起,雲霧漸開,偶有幾條雲帚,回繞山峰,抒捲進動,似欲乘風飛去。

  遠山近樹,凝青映紫,雲樹峰巒,靈秀奇絕。

  一條蜿蜒曲折的山道似由雲中鋪下。

  一聲滿含憂慮的長嘆,劃破神女峰清晨寧靜的空氣。

  突然,由雲層中拾階走下兩個風塵滿面、深鎖眉鋒的灰衣老人。

  居左一個,年約五旬上下,面貌清臞,鳳目長眉,長髯飄拂,風範若仙。

  居右一個身材較為矮胖,年約七旬,銀髮白髯,慈眉善目,無一絲龍鍾之態。

  赫然竟是那有蓋代奇才美譽的華山神醫「賽華佗」仲孫玉與那徐振飛。

  二人均是一句話不說地順著山道石階,默然下山,對那鳥語清音、靈秀奇景更是恍若未聞,視若無睹。

  半晌徐振飛突然又是一聲長嘆,不勝憂慮地道:「仲孫大俠,咱們離開華山已是數月,雲姑那孩子不但音訊渺茫不說,累得仲孫大俠跟著小老兒登山涉水、寢食難安,小老兒──」

  話未說完,仲孫玉已自淡淡一笑,說道:「徐老哥你怎麼還是如此見外,只要雲姑能安然無恙,不要說仲孫玉跑這點路,就是跑斷兩條腿也是值得。」

  徐振飛一嘆說道:「仲孫大俠對寒門這份恩情,徐振飛一生恐難報答──」

  微微一頓,接著道:「這數月以來,小老兒跟著仲孫大俠幾已跑遍整個西南,依仲孫大俠看來,這丫頭到底會跑到哪兒去?」

  仲孫玉呆了一呆,暗暗失笑道:「我要是知道不早就好了。」

  略一沉吟,說道:「依我當初推測,含煙曾在西南出現,雲姑娘必然會找上西南,但我們幾乎又將整個西南找遍,卻仍未打聽到雲姑娘一絲訊息,這件事情誠令人費解,也許──」

  徐振飛強忍兩眶老淚,又自問道:「以仲孫大俠看來,這丫頭會不會出什差池?」

  仲孫玉儘管早已為此擔心,但他卻不便再為這位善良老人增添憂慮,雖然他認為徐振飛這句兒問得太令人難以作答,他卻知道徐振飛早已急得六神無主,故而只是淡淡一笑道:

  「徐老哥但請放寬心,雲姑娘雖然武學經驗尚差,但她的心智卻已超越她的年齡多多,依此判斷,她諒必不致出什差池!」

  徐振飛長嘆一聲道:「但願如此啦,這丫頭從小就失去爹娘,由小老兒將她一手撫養成人,若是她要有個三長兩短,小老兒──」

  話未說完,兩眶老淚已自撲簌簌地垂下,餘下的話兒再也說不出口。

  仲孫玉但覺心中一酸,忙強笑說道:「徐老哥不必如此難受,有道是『吉人天相』,徐老哥本人又是那麼心地善良,天必不會為難好人,仲孫玉閱人頗多,雲姑娘更無夭相,縱或有驚也必無險,同時也說不定四個丫頭已經找到她了也未可知。」

  徐振飛唏噓連連地道:「仲孫大俠如若不提四位姑娘小老兒還不太難受,一提四位姑娘,小老幾頓時覺得如亂箭穿心一般,為了這丫頭也使得她們四位不能在華山享──」

  仲孫玉突然一笑道:「徐老哥,今兒個是怎麼啦?怎地和幾個晚上兩輩的丫頭也客氣起來,不要說她們幾個和雲姑娘親同姐妹,情逾手足,理應如此,即是彼此從不相識,以徐老哥這等為人,她們幾個即連仲孫玉在內,也斷不能袖手旁觀,坐視不顧──」

  說話間二人已抵山腳,一片落葉飄揚的樹林,橫在數十丈外,仲孫玉向前一指,微笑接道:「徐老哥請看,穿過這片樹林再出半里便是官道,直通襄陽,咱們賣力趕它一陣,日落前即可進城,進城後咱們老哥兒倆先去喝上一頓,然後再找家上好客棧充分地歇息一晚,明兒個一早咱們再買兩匹健馬上路,只要途中無事耽擱,不出三天,咱們即可抵達汴梁,屆時說不定雲姑就會在那『大相國寺』之前候著咱們呢!」

  徐振飛嘆了口氣,強笑說道:「經仲孫大俠這麼一說,小老兒心情倒得有些開朗起來──」

  突然一個冰冷話聲透林而出。

  「這話說得顯然早了點兒。」

  徐振飛神情一震,倏然住口。

  仲孫玉臉色微變,跨進一步,攔在徐振飛面前,目射神光,凝注林內,朗聲說道:「林內是哪位朋友,老朽華山仲孫玉在此。」

  林內一聲冷笑,冰冷話聲又起:「你老狗也夠資格稱少爺為朋友──」

  「住口!」仲孫玉霍然變色,目中神光暴射,長眉雙揚地沉聲說道:「聽朋友話態,想是衝著我仲孫玉而來,既是如此隱身林內出口傷人,看來算不上什麼英雄行徑,何不現身容仲孫玉一見。」

  林內突然揚起一陣縱聲狂笑,震得樹枝顫動、落葉繽紛,仲孫玉方自心頭暗暗一震,林中冰冷話聲又起:「那一個隱身林內,出口傷人,仲孫玉,少爺這樣對你已是萬分客氣,若以少爺三月前性情,祇怕你早已橫屍巫山,哪會容你走至此處,不錯,少爺今日確是為你而來,不過你想見我,我卻不願見你,少爺要的是你身旁那人,且讓他進來見我。」

  仲孫玉、徐振飛聞言俱是一怔,仲孫玉尚未答話,徐振飛已自忍不住地沉聲說道:「尊駕是哪位高人,欲見老朽不知有何教言?」

  林中人冷然說道:「我要見你自然有見你的道理,至於我是誰,問問仲孫玉他自然知道。」

  仲孫玉、徐振飛不只一怔而且大訝,徐振飛一怔之後,不由地向仲孫玉投過兩道探詢目光。

  仲孫玉方感困惑地略一沉吟,林中人一聲冷笑,話聲又起:「仲孫玉,你委實健忘的可以,你忘了我,想必不會忘記此物,接住!」

  一道白光自樹林深處電射而出直奔仲孫玉面門射來。

  樹林距二人立身處少說也有十餘丈、加以仲孫玉趁適才白光一閃之際,已看清白光係由樹林深處射出,這麼一來雙方距離便在三十丈,而這道白光不但其疾如電,而且路線筆直,可見林中人功力甚高,方自心頭一震,徐振飛右掌倏伸,迎著那道白光抓去。

  仲孫玉觀狀大驚,暴喝一聲:「且慢!」

  袍袖倏揚,一股勁氣向著那道白光疾撞而去,同時一拉徐振飛飄身後退。

  「叭」地一聲輕響,來物又衝前五尺方始勁消墜地。

  赫然竟是一個拇指般大小的白色骷髏,仲孫玉一袖之力竟未將它擊碎。

  徐振飛不知所以,方自一怔,仲孫玉已是如遭電殛,心神狂震地失聲說道:「你,你竟會是藍──」

  林中人突然一陣狂笑,冷冷道:「想不到一個名震八表的華山神醫,見著一顆小小白骷髏,竟會驚駭若此,豈不令人失望──」

  「住口!」仲孫玉長眉倒剔,目射神光地暴喝一聲,說道:

  「藍九卿,原來竟是你這該死的畜牲,你殘無人性、作惡多端,老夫正愁踏破鐵鞋,你還不速與我滾出來領死!」

  林中人桀桀怪笑說道:「老匹夫,真也虧你能講得出口,昔日華山上,若非柳含煙那該死的東西,少爺焉能容你活到如今?你也不怕風大,少爺無暇與你鬥,你有自信能奈何小爺麼?」

  仲孫玉聞言呆了片刻,方始怒聲說道:「不錯!老夫自知非你敵手,不過你也未必能討到多大便宜。」

  林中人冷冷一笑,道:「既是如此,少爺自在內,你何不進來?」

  仲孫玉冷哼一聲道:「你以為老夫不敢?」

  大步向林內奔去。

  徐振飛心中一驚,尚未來得及喝止。

  「站住!」林內突然揚起一聲大喝,仲孫玉倏覺胸中血氣一陣激揚,身不由己地停下腳步。

  林中人冷笑一聲,說道:「仲孫玉,我可是說過,今日不願見你,你若想俟死之異日,包你如願,你今天最好不要迫我,否則你敢再跨進半步,休怪少爺我說了不算,且叫你身後那人進來見我。」

  仲孫玉方一遲疑,林中人已自厲聲說道:「仲孫玉,你敢不聽?」

  仲孫玉暗一咬牙,怒聲說道:「藍九卿你這是做夢──」

  徐振飛突然道:「如今老朽已知你是何人,但卻以為與你素昧平生,說句你不願意聽的話,我也不屑與你結交,你要見我何不出來?」

  林中人冷冷說道:「念你年事頗高,我不願出言得罪,不過你要知道我是言出必行,不喜歡別人違逆。」

  徐振飛冷哼一聲,目中精光連閃地道:「好大的口氣、好狂傲的黃口孺子,你不要以為仗著你那身功力便可任意行事,須知士可殺不可辱,我徐振飛雖然技不如人,但你卻不一定能嚇倒了我。」

  林中人桀桀一笑,道:「看不出你還是真硬,要是膽如其話倒不失為英雄豪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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