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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四女望著二老身影不見,方始互道珍重,兩兩結伴,灑淚分別。

  由華山通往長安的官道上,這一早晨,走來了一位婀娜多姿的年輕姑娘。

  她長得不算太美,但令人一見卻有著一種不忍不看的感覺,尤其她那一雙高吊眉梢及一雙向天微翹、水汪汪的桃花眼,隱隱地還透著幾分嬌媚。

  一襲淡紅勁裝,寬窄適度地裹在她那成熟豐滿的胴體上,愈顯嬌媚欲滴。

  走起路來,直似風吹楊柳般,裊裊婷婷地。

  但見她細眉輕鎖春山,一副悶悶不樂的神態,生似有什麼心事似的。

  一路疾步走著,那雙水汪汪的桃花眼卻不時左顧右盼,好像在找尋什麼人兒。又好像對這官道上的一切事物甚感新奇似的。

  驀地,她停下了腳步,嬌靨上一副猶豫不決的神色。

  須臾,她一咬銀牙,眉宇間竟然起一片堅毅神色,喃喃說道:「不,我絕不再回去,假如這麼半途而返,她們豈不更會輕視我?我就不信只我一個人兒會找不到他,哼!」

  一聲輕哼過後,蓮步倏邁,更較適才為快地微仰螓首,一付倔強任性的神態向前走去。

  日落西山,黃昏來臨時,她已抵達一座丈高的城門外,抬起螓首一看,不由神色一驚輕聲說道:「哎呀!我怎麼已到了長安了!人海茫茫,似我這般地盲目尋找,何時才能找到他──」

  細眉輕鎖,銀牙微咬香脣,一副嬌媚神態地略一思忖,接道:「管它的,走一步算一步,反正我也不打算再回去,且進長安找家客棧暫住一宵再做打算。」

  話聲一落,毫不猶豫地疾步進城。

  城內,此際正是華燈初上的當兒。

  這位俏姑娘左顧右盼,一時卻不知何處有客棧,儘管路上行人穿梭,她卻不好意思也不願開口向人打聽,因為她以為長安偌大城市,只要找,她不相信憑自己會找不到客棧。

  然而巧啦!長安城內的客棧不似別的城鎮一般,分散在城鎮的出入口附近,而是幾乎全部集中在一條街上。

  她此際走的卻是直通北門的北大街上,一條街兒幾乎已快到了盡頭,她卻仍未能找到一家客棧。

  儘管她是如此地倔強,嬌靨的神色中已透出幾分焦急。

  正自焦急深思間,突然身後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方欲躲避已是不及,倏覺粉臂上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不由地向旁一歪地衝出一步。

  心中不由有氣,方待轉頭回顧,一片微風夾帶著一陣粗獷狂笑,已自身邊掠過。

  抬眼一看,只見二個勁裝大漢疾步消失在人群中。

  只看到他們的背影。

  柳眉兒一挑,眼梢含煞,就要追上去理論,但隨即她卻怒態一斂,輕哼一聲,恍如沒事人一般,又緩步向前走去。

  正行走間,一座燈火輝煌的二層高樓映入眼簾,仔細一看,原來前面不到十丈處,正矗立著一座名喚「長安第一樓」的酒樓。

  不見酒樓她倒未感到什麼,一見酒樓,她竟然覺得腹中有些飢腸轆轆。

  再一看,酒樓內進出的大部份是武林人物,心想這地方確不錯,既可吃點兒東西,說不定還可從這些往來的武林人物口中聽出一點他的行蹤,待會兒再問問店伙,便可以找到一家客棧。

  心中既有如此決定,便自毫不猶豫地向酒樓走去。

  店伙躬身哈腰,滿面笑容地將她領到樓上,靠窗一副雅緻座頭上坐下。

  方一坐定,但聞店伙笑道:「請問這位姑娘要喝點什麼酒?」

  她微一搖頭,但隨又一點頭,道:「不管什麼酒你給我拿一點兒來好了,只要一點點兒。」

  「姑娘要些什麼菜?」

  她微一沉吟,說道:「我不知道你們這兒有些什麼菜,你隨便兒給我拿兩樣來好啦!」

  店伙躬身唯唯而去。

  店伙去後,她首先妙目流波地將酒樓上的酒客們打量了一遍。

  形形色色,各種人物都有,有的正在埋頭吃喝,但有的卻在停著低聲談笑。

  正察看間,她突然下意識地覺出身左有一雙灼熱的目光正凝射著自己。

  不由自主,輕蹙柳眉地向灼熱目光射來處看了一眼。

  倏覺心頭怦地一跳,臉上一熱,又慌忙別過頭來,將目光轉向窗外。

  只此飛快地一瞥,她已看見那雙灼熱目光,出自一位藍衫美書生之雙目。

  她雖未看清那藍衫書生長相到底如何,但她已直覺地感到那位藍衫書生長得極為俊俏風流,雖然比不上心目中的他那般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特有氣質,但這位藍衫書生的風流俊俏卻比他有過之而無不及,也可以說在他身上找不到這位藍衫書生的俏。

  她雖然目光凝注窗外,但窗外到底有些什麼她卻一點也不知道。

  但覺得百念紛至沓來,腦海裡亂極了。

  一會兒是他的身影,但轉瞬間卻又像是自己身左那位藍衫美書生。

  她但覺得這兩個人影在自己腦海裡交替出現,別的事兒在腦海裡漸漸淡薄下去。

  出神,她呆呆地凝注窗外出神──

  突然!

  「姑娘,酒菜來啦!」

  瞿然一驚,人影一齊失散,她輕蹙柳眉,微怔地道:

  「知道啦,放在那兒好啦!」

  店伙放下酒菜轉身而去。

  她自個兒斟上一杯酒,伸出兩根蔥筍玉指夾起酒杯,一邊兒向脣邊就,一邊兒卻暗自忖道:怎麼搞的!才只這麼一眼,難道說──

  心裡突然一陣亂跳,她沒敢再想下去,但她仍可覺出那雙灼熱目光,始終未離開過自己。

  嬌靨上莫明其妙的一熱,慌忙將酒輕呷了一口。

  酒方入口,一股熱或異味衝鼻而上一順喉而下,燒得心都有點兒熱熱的。

  若不是手掩得快,一口酒險些嗆了出來,她平生根本沒喝過酒,此時為什麼要嘗嘗,連她自己都說不上來。

  正自拿起羅帕輕拭眼淚。

  但聞一聲輕「咦」,一個粗獷口音笑道:「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老二,你們看,那嬌娘兒也來了。」

  緊接一人淫笑說道:「不錯!正是她,你們瞧,人家也正在藉酒消愁呢!」

  「消什麼愁!你懂個屁,八成兒是剛纔被我那一下撞出毛病來啦!」

  「哈!妙,妙,真是『廟後邊兒有個洞』,妙透啦!老二,真有你的,你瞧,八成沒錯,怎麼樣?過去聊聊吧,人家一個人兒獨酌自飲怪寂寞的。」

  「此時不行,待會兒你們瞧我的。」

  你一言,我一語,聽得她不由心頭火起,心知是適才在街上故意撞自己一下的那三個東西,剛纔自己就強忍下了,此時那還能容這三個東西輕薄。

  眉梢兒一挑,霍地站起嬌軀,方要舉步,一眼瞥見滿樓酒客,數百道目光正自齊齊地凝注自己,嬌靨一熱,狠狠地盯了一眼,倏又坐下。

  方自坐定,耳邊又傳來一陣輕浮狂笑。

  「嘿,老大,你們說話小心點,瞧見沒有,人家火啦,咱們要是不識趣,小心玉掌掌嘴。」

  「哈,我說老二,這方面你到底不行,你怎麼不解風情,有道是:『打是疼,罵是愛』,我倒願意讓她那隻小手兒搔搔癢呢!」

  「嗯,到底還是你老大行,你別瞧她好像火了,那是假的,其實心裡呀,別提有他媽的多舒服啦!」

  說完,又是一陣狂笑,一副旁若無人的神態。

  酒客中儘管有人極表忿然不平,然卻似甚為畏懼三個大漢,敢怒而不敢言。

  有的人卻是懷著一種幸災樂禍的心情看熱鬧。

  「嘿,老二,瞧見沒有,我說得沒錯吧,你不見嬌娘兒正衝著咱們眉目傳情呢!哈,別慌,這兒人多,咱們待會見──哎唷!」

  她忍無可忍,方待二次站起,突聞一聲「哎唷!」抬眼一看,三個勁裝大漢中,一個缺耳大漢站起身形,手捧著醜臉,正自怒目四望,一絲鮮血順著嘴角正自涔涔下滴。

  心知這名缺耳大漢口齒陰損輕浮招致別人不平,出手施以薄懲,芳心大快之下,不由展顏一笑。

  那知這一笑正好落在正自怒目四望的三名大漢眼中。

  缺耳大漢雙目凶光一閃,獰笑說道:「老子今兒真的走了眼,看不出你這騷蹄子還真有兩手兒呢,這倒是一朵帶刺的花兒,你既有膽招惹老子,莫怪老子們不客氣,老二、老三,走,咱們過去談談。」

  話聲方落,身形未動,突聞有人冷笑一聲道:「瞎眼的狗才,放著正主兒不找,卻找人家這位姑娘,你敢動她一根汗毛,休怪少爺讓你們一個個躺下。」

  這聲音恍如來自四方,一時卻難找出發話人所在。

  三人六道兇狠目光遍樓搜索,無奈仍是枉然。

  只有她聽出這話聲傳自何處,心中怦地一跳,不由自主地轉頭左顧。

  藍衫美書生正自笑吟吟地注定自己,此時她才知道這位風流俊俏的人物竟深藏一身奇高的武學,驚訝感激之餘,不由妙目流波、微露弧犀的報之一笑。

  但聞缺耳大漢冷笑一聲道:「何方高人在此,既然顯露高技,為何這般小氣地不現身容在下兄弟三人領教一番,莫非嫌在下兄弟庸俗不堪麼?」

  話聲方落,適才話聲又起:「你們三個狗才說得不錯,在少爺面前你們委實顯得太以庸俗,少爺不屑與你們多談,一滴水酒略示薄懲,下次再遇上就不會這麼簡單,還不與少爺挾著尾巴快滾!」

  她入耳一滴水酒不由心頭一震,妙目微瞥,藍衫美書生仍自笑吟吟地望著自己,嬌靨一熱,螓首倏垂。

  三名大漢趁對方發話中正竭盡耳目,極力搜索,無奈仍是枉然,此時雖然明知遇上高人,但自己三個人名震此間,在此眾目睽睽下如果真的一走了之,日後江湖之上那有立足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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