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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齊振天臉上陡地昇起一片失望神色,長嘆一聲無力地說道:「柳不肖,柳不肖,這麼說來不是他了,本來麼!身墮百丈深淵,縱是大羅金仙也是難逃一劫,我──」

  徐振飛目睹齊振天失望神色,入耳一聲「身墮百丈深淵」,腦際靈光一閃,脫口說道:「稟神君,那自稱柳不肖的人即是小老兒祖孫由水中救起的。」

  「什麼?」齊振天目中異采頓現,急道:「徐老丈,賢祖孫可是來自北邙附近?」

  徐振飛一怔說道:「小老兒來自『百家村』卻不知是否在『北邙』附近,不過『百家村』前那條大河確是由北方流下。」

  齊振天聞言雙眉頓蹙,略一思忖,突然軒眉問道:「徐老丈,那柳不肖他的年紀多大,長相如何?」

  徐振飛毫不猶豫,隨口說道:「柳相公看來最多不過廿上下,神君若問長相,俊美絕倫,舉世無雙,譽之人中祥麟毫不為過,身著一襲黑色儒服,舉止溫文灑脫,若非他後來無意中顯露,小老兒簡直就瞧不出他還是一位身懷武技之人呢!」

  齊振天靜聽中,神色剎那數變,徐振飛話聲方落,他便自突然揚起了一陣震天長笑,笑聲一落,含淚鳳目中神光暴射,神色激動欣喜異常地揮舞雙臂狂呼道:「是他,是他,除了他誰有資格被稱為人中祥麟,舉世無雙?」

  神態一斂,仰首長笑,喃喃說道:「蒼天有眼,神靈有知,我那拜弟竟然大難未死,謝天謝地,謝天謝地──」

  話聲之後,那裡還是說話?簡直就是哭泣。

  突然,這位名滿宇內的一代奇人,竟然以一雙顫抖手掌覆面低聲飲泣起來。

  這種心念故人,感人肺腑的真情流露,看得徐振飛祖孫二人也自為之熱淚盈眶,感動不已。

  半晌,齊振天神情方始漸漸趨於平靜,鬆開雙手,一抹淚痕,歉然一笑說道:「齊振天又是一次感情激動,未能自持,徐老丈萬勿見笑。」

  徐振飛聞言,舉袖拭去眼淚,面色一莊,肅然說道:

  「神君說那裡話來,這種感人肺腑的真情流露,徐振飛敬佩猶恐未及,何敢──」

  齊振天突然說道:「徐老丈,且恕齊振天打個岔兒,老丈適才可是說過齊振天那位故友,是賢祖孫由水中救起?」

  徐振飛一怔說道:「不錯,柳相公確是小老兒祖孫由水中救起,不過救人於溺乃屬──」

  「老丈。」齊振天突然面色一莊,肅然說道:「由此時起,賢祖孫也即是齊振天的大恩人,請先受齊振天一拜。」

  隨即,一掖錦袍竟要行下跪拜大禮。

  徐振飛一怔,不由又驚又急,忙不迭地跨進一步,就要攙扶,口中連道:「神君使不得,使不得,折煞小老兒祖孫了。」

  齊振天有心一拜,徐振飛豈能阻攔得了,但覺攙扶在齊振天雙臂上一雙手掌一震,不由虎口一鬆,再欲躲閃已是不及,正好吃齊振天拜個正著。

  徐振飛不由急得老臉通紅,青筋崩起,頓足說道:「神君,你這是──」

  齊振天拂衣而起,哈哈一笑,說道:「老丈,你可知道賢祖孫救起的到底是何人麼?」

  徐振飛一怔,詫聲說道:「這個小老兒自然知道,柳不肖,柳相公難道有錯?」

  齊振天微微一笑,點頭說道:「不錯,不錯,柳不肖,一點不錯,但是老丈你卻不知道柳不肖即是齊振天情逾手足的拜弟,柳不肖只是他的化名,他的真名實姓該叫柳含煙。」

  此言一出,徐振飛祖孫二人神情為之一震,脫口失聲呼道:「什麼?神君說他即是柳含煙柳少俠?」

  齊振天方自微笑頷首。

  「哎呀!」徐振飛悔恨萬分地一聲輕呼,連連頓足恨聲說道:「糊塗,糊塗!該死,該死!徐振飛真個老眼昏花,有眼無珠,恩人當前,竟然當面錯過,哎,哎,這真是從何說起,怎不令人愧悔無及、抱憾終生。」

  俏姑娘更是喜不自勝,摟著乃祖手臂泫然欲泣,只是激動得說不出話兒來。

  齊振天睹狀一怔,大惑不解地詫聲說道:「徐老丈,齊振天拜弟分明是賢祖孫所救,怎地老丈卻說我那拜弟是──」

  話猶未完,徐振飛便自一聲長嘆,說道:「神君有所不知,小老兒原居洞庭,為避仇家川中三虎,方始運遷『百家村』隱姓埋名,度那打魚生涯,為了小老兒唯一的孫女,日夜擔心川中三虎尋上門來──」

  「好啦!」齊振天一笑搖手說道:「老丈不必再往下講,後來必是我那拜弟知道內情,告訴老丈川中三虎已為名叫柳含煙者所擊斃,可是──」

  徐振飛將頭連點地說道:「對,對極!神君推測不差,當時小老兒卻不知柳相公即是恩人柳少俠,卻當面錯過了。」

  齊振天微微一笑,說道:「這樁事兒齊振天知之甚詳,也即因為這樁事兒,齊振天方始有幸結識我那拜弟。」

  話鋒一頓,突然「哎呀」一聲急道:「老朽倒險些忘了請問老丈,我那拜弟此時是否仍在貴村?」

  徐振飛聞言雙眉頓蹙,忙道:「不是神君下問,小老兒也險些忘了,柳少俠在吩咐小老兒祖孫趕來川中投奔神君後,獨自一人過河往對岸『二龍莊』去了。」

  齊振天一怔說道:「他到『二龍莊』去做什麼?難道──」

  徐振飛雙眉蹙得更深,喟然一嘆,將那日情形概要地敘述了一遍,最後又道:「小老兒雖然明知『二龍莊』幾個跳樑小醜不值柳少俠一擊,但是那些東西生性殘酷毒辣,什麼卑鄙手段都施得出來,小老兒祖孫雖然有意陪同柳少俠一齊渡河,但是柳少俠執意不允所請,實在令人擔心,唉!」

  齊振天聞言,雙眉微蹙,沉吟片刻,方始說道:「這點賢祖孫儘管放心,『二龍莊』諸人必然奈何他不得,老朽唯一擔心的是他是否已離『二龍莊』另往他處。」

  徐振飛道:「柳少俠臨渡河之際,小孫女;曾問及他今後行止──」

  「他怎麼說?」齊振天急道。

  徐振飛一嘆接道:「柳少俠說『二龍莊』之事一了,他便浪跡江湖,到處為家,不過他又說他本身瑣事一了必趕來『飛雲莊』探望神君。」

  齊振天聞言,心知自己這位拜弟如今除了為師門復仇之外,已是心情冷淡,萬念俱灰,不由一聲長嘆,默然無言。

  徐振飛入目斯情,心中一動,語帶慰勸地道:「神君不必憂慮,小老兒以為只要跑趟『二龍莊』就是問不出柳少俠去處,也許能問出柳少俠所去方向。」

  齊振天聞言雙眉微蹙,猛一點頭,說道:「好,咱們就這麼辦。」

  一頓,又道:「賢祖孫可願意再跑一趟?」

  徐振飛肅然說道:「這事小老兒祖孫自當效帶路之勞,神君儘管吩咐。」

  齊振天微微一笑,突然轉身向莊門口神情肅然,佇立不動的八名抱刀大漢輕喝道:「趙彬,傳諭四豪速來此地見我。」

  左首一名抱刀大漢應聲而出,向著齊振天遙一躬身,轉身疾掠進莊。

  徐振飛目睹抱刀大漢矯捷身法,心中一震,不由暗忖道:「單看這把守莊門的健兒身法,自己已是自嘆不如,神君自己又不知如何啦。」

  思忖方了,四條人影自莊門內疾射而出,十餘丈距離,一閃而至。

  人影斂處,四名天藍勁裝,狀至威猛的中年大漢已自一字排列地向齊振天神情恭謹地齊一躬身,轟雷般說道:「四豪參見莊主。」

  齊振天微一揮手,沉聲說道:「你四人拿我名柬,即刻趕往華山聽松谷,請仲孫大俠及三位姑娘速速趕來『飛雲莊』,就說我有重大要事相商,不得有誤。」

  四豪齊一躬身,轟雷般一聲暴喝,轉身疾掠進莊。

  徐振飛祖孫目睹斯情,衷心又是一陣欽佩。

  齊振天目注四豪進莊,轉身笑道:「老朽已差四豪連夜趕往華山請來幾位友好一同前去,最晚後日一早便到,賢祖孫長途奔波,想必累甚,請進莊容老朽聊表寸心。」

  話聲一落,也不等徐振飛有何表示,伸手拉著徐振飛手臂便往莊內走去。

  徐振飛一念之善,平空被這位自己仰慕已久的奇人敬若上賓,心中哪得不喜?

  此時一隻手臂更是動彈不得,暗忖一聲:「徐振飛何來如此天大造化。」

  祇得任齊振天拉著向莊內走去。

  日升日落,倏忽已是一天過去。

  這日一早,齊振天正陪著徐振飛祖孫二人在大廳內品茗談天。

  突然一名黑衣勁裝大漢飛奔而入,向著齊振天微一躬身,說道:「稟莊主,四豪已請得仲孫大俠及三位姑娘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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