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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狄英杰軒眉一聲:「老朽遵命。」

  微微一頓說道:「那怪人一把將那隻斑斕猛虎吸入手中,一聲恍若鬼哭的淒厲怪笑,左掌向著虎頭微微一拂,那顆虎頭便自應手而碎,然後那怪人即捧起虎頭一陣狂吸,直到那虎腦漿吸盡,血液乾涸,他方始振手一拋,將虎屍擲入群獸之中,隨即群獸倏起一陣騷動,嘯吼連聲地向虎屍一擁而去,不到片刻虎屍便已毛骨無存,那怪人如此這般地一連吸食五六隻獸血後方自罷手,他本就猙獰可怖令人望而生寒,如今,再加上滿頭滿臉地渾身血跡,更是令人望而膽落──」

  狄映雪突然聲音微帶顫抖地嬌聲問道:「叔叔,你隱身石後偷窺了這半天,難道未被他發覺麼?」

  狄英杰一怔,失笑道:「傻丫頭,叔叔若是被他發覺了,如今焉能坐在這兒敘述此事?」

  狄映雪聞言一怔,隨即恍悟,滿面嬌羞,倏然低頭,暗罵自己糊塗不已。

  柳含煙雖然難以忍俊,但畢竟是忍住了,饒是如此,冠玉般俊面上也突然掠過一絲難忍的笑意。

  狄仁杰卻是心神緊張之餘,聞此一言,忍俊不住哈哈大笑。

  這麼一來,屋中緊張氣氛,無形中為之減少許多。

  狄映雪經此一笑,嬌靨紅霞更濃,螓首倏然抬起,無限嬌羞地佯嗔,白了乃父一眼,轉向狄英杰說道:「叔叔快講嘛。」

  狄英杰哪能不知自己這位寶貝姪女兒心意?聞言微微一笑,說道:「丫頭不必著急,叔叔這就為你解圍。」

  端起面前那杯雪蓮梅花露一仰而乾,一抹嘴,接著說道:「那怪人飽餐一頓之後,一將那隻鬼爪般右手,往胸前碎衣片片的殘破衣衫上一陣亂抹,然後微一抬手,又將蟒頭上那本色呈淡黃的小冊子吸入手中,略一翻閱,突然以一種恍如嬰兒般的聲音狠聲說道:兩個該死的畜生,爾等將老夫鎖在此洞幾近五十多年,大概以為老夫早已物化,宇內任爾縱橫了,但是人算不如天算,爾等做夢也不會料到老夫不但未死,而且因禍得福地竟在此洞中發現這本舉世夢寐難求的──至此突然一聲虎嘯恰好將這句話兒掩過,小弟僅隱隱約約地聽到一個『經』字,『經』字以下又聽他說,過五年,老夫只要將這本小玩意內的東西練至諳熟,老夫就要二次出世,爾等若命大未死,就等著罷。怪人說完這句話兒後,突然揚起一陣甚為得意的桀桀怪笑,笑聲中也未見他作勢,一個骨瘦如柴的身形竟忽地冉冉飄起,然後向身後洞中盤坐之勢未變地倒飛而入,就在他即將隱入洞中的一瞬間,小弟耳中傳入一陣輕微的金鐵相擊之聲,更看到那怪人一雙腿竟已齊膝斷去,至此,小弟方始暗暗地透了一口大氣,那還敢在『亡魂谷』多加停留?祇得懷著一顆驚駭欲絕的心情悄悄退出『亡魂谷』──」

  至此一頓,微吁一口氣,目光一注狄仁杰接道:「這即是小弟三年多來一直隱藏在心中的一件秘密,大哥請想,小弟若是當時將此事告知大哥,以大哥性情,必然會不顧一切地冒險前往探視,恕小弟斗膽,若以那人一身功力,柳少俠如果所言不虛,大哥恐怕是絕難生還,莊上不可一日無主,加以事情傳出後勢必鬧得人心惶惶,一亂不可收拾,如果再進一步揣測,引出那怪人,則後果更是不堪設想,為公為私,小弟只有將此事強隱心中,而謊言一無所見。」

  話聲甫落,狄仁杰便自神情肅然地點頭說道:「二弟說得不錯,若以你大哥性子,聞訊之下必然會不顧一切地前往探視,為了保全狄氏祖先歷代茹苦含辛,赤手胼足所創下的基業,就是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

  一番話兒聽得柳含煙不由心折,方自暗一點頭。

  狄英杰一雙濃眉微微一軒,說道:「大哥,不是小弟事後為自己辯護,大哥之言固然不無道理,但是小弟卻不敢苟同──」

  狄仁杰雙眉一挑,沉聲說道:「怎麼?你大哥欲為全族捨身忘己,為保全祖宗基業不惜一死的心意難道錯了麼?」

  狄英杰一笑說道:「大哥怎地還是這大火氣,大哥這種心意不但沒有錯,而且千對萬對,可歌可泣,不過這是說用在別的事兒上,若是用在這件事兒上,小弟斗膽,敢說大哥你是錯了。」

  狄英杰話鋒一頓,一注乃見一臉不悅神色,暗一搖頭,忖道:「大哥人稱『小諸葛』,一向智慧超人,今兒個怎地懵懂如此──」

  表面上微微一笑,又道:「大哥,有道是『識時務者呼為俊傑,知進退者方算高人。』又有道是『大丈夫能伸能屈』,大哥一份心意無非是為全族計,祖宗基業,但是大哥請想,設若大哥真的為全族犧牲了自己,於事有補麼?全族生計有得解決麼?再進一步來說,如果萬一不幸,將那怪人引出『亡魂谷』,若以他一身功力,再加上那條罕見的蟒蛇,狄氏一族恐將無一倖免,到那時,欲促其益,反促其害,基業全毀,全族俱亡,大哥,你對得起誰?是歷代祖先抑或是死難族人──」

  「住口!」狄仁杰突然一聲大喝。

  狄英杰一震住口,狄映雪花容一變,柳含煙卻是神色自如,面掛微笑地凝注狄仁杰。

  狄仁杰滿面怒容地瞪目凝注乃弟片刻,突然怒態一斂,一嘆愧然說道:「二弟,不要說了,你是對的,大哥錯了,看來你比大哥我強得多。」

  說完,又是一聲慨嘆,緩緩低下頭去。

  狄英杰卻吃乃兄一句話兒說得一聲苦笑,一時無言以對。

  柳含煙雖然心中早已不同意狄仁杰這種只知逞一時血氣之勇而不計後果的打算,但他到底是人家客人,卻也不便說出些什麼。

  狄映雪身為晚輩自也不便批評乃父不是。

  屋中片刻沉寂之後,狄仁杰滿面愁容一嘆說道:「事已至今,你我兄弟還爭論這些做甚;我也不知為何,今日腦力如此遲鈍,但拋下祖先遺留下來的基業遠徙此地,而事情原因又是如此,叫我心中如何能夠釋然,而且聽二弟你適才所說那怪人再過五年便要功成出世,由昔至今已三年有餘,年把光陰更是轉瞬即至,由二弟你描述中他卻又不似善類;將來一旦出世,武林恐將又是一片血腥,重淪魔劫啦,唉!」

  狄映雪突然嬌笑一聲,挑眉說道:「爹爹不必擔憂,那怪人既然聲言欲出世找兩個人報仇雪恨,而且非等五年期滿不可,這不啻說明他此時功力尚不足與那兩個人為敵,唯一所靠的不過是那本什麼經罷了,只要趁他功力未成,五年未至之際將他除去,不就永絕後患了麼?」

  話聲甫落,狄英杰便自濃眉一軒,拇指雙排地說道:

  「丫頭,高明,高明,看來你已足可繼承你爹衣缽啦。」

  狄仁杰冷哼一聲說道:「高明什麼?難道你叔侄二人適才未曾聽得柳少俠說那怪人功力較『一尊』老神仙猶高出半籌?分明那什麼經上的武功他已練成幾分火候,只是尚未克全功而已,那麼試問此刻誰能將他除去?」

  至此一頓,目光一掃各自默然的乃弟、愛女一眼、一嘆又道:「看來這又要委諸天意了,這本什麼經,雖然不知經名,也不知它載有何等曠古絕今的深奧武學,但那怪人一句『舉世夢寐難求』,是委實不差,才幾成火候,便──」

  他話聲才說至此,柳含煙面掛微笑靜聽中。腦中靈光倏地一閃,心中怦地一跳,突然說道:「大莊主,請恕在下打個岔。」

  隨即轉向狄英杰說道:「二莊主確是看到那本什麼經是色呈淡黃的一本小冊子麼?」

  狄英杰聞言一怔,隨即點頭說道:「不錯,那本什麼經確是一本色呈淡黃的小冊子!少俠問此──」

  柳含煙歉然一笑,接道:「茲事體大,二莊主先請答覆在下所請教的事兒,稍時即可明白真相。」

  此言一出,連那狄仁杰父女也祇得忍住心中疑問,惑然不解地凝注柳含煙靜聽下文。

  柳含煙星目神光凝注狄英杰問道:「二莊主可還記得那本小冊約有多大?」

  狄英杰適才入耳一聲「茲事體大」不敢貿然發話,思忖片刻方始蹙眉說道:「這一點因為當時距離過遠,未能看得清楚,不過這本冊子不大這一點倒是絕對錯不了的。」

  柳含煙目中神光一閃,探懷取出自己身藏那本「玄玄真經」贗品,挑眉說道:「二莊主請看在下這本──」

  話猶未完,狄英杰已自神情一震,訝然欲絕地說道:

  「不錯,就是這本,少俠你是怎麼──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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