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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徐振飞本人,自忖本身只不过是昔年洞庭一名水上人物,能够结识这些位慕名已久的高人仙侠,已是毕生荣幸,引为傲事,何敢再有其他奢望?

  再则数日来与诸人朝夕相处,更发觉几位姑娘除了一个个风华绝代之外,文才武学,无论任何一点,均是自己爱孙女难望项背,无异萤火之与中天皓月,自己爱孙女在情场上若想与这几位嫡仙般姑娘相竞争,或者谋取共进,那简直是痴人说梦!故而此际心中倒并不在意。

  但是俏姑娘云姑却不同了。她生性外冷内热,一向自视甚高,感情脆弱,不动情则已、一动就是狂涛般汹涌,不可收拾,自结识柳不肖后,心扉顿开,不可自克,这位俊美绝伦的书生已使她忘却了少女本有的一份矜持,无比的尊严,加以获悉柳不肖即是顶天立地,技比天人的盖世奇男柳含烟后,一颗芳心更是牢牢地系在美书生身上,这种刻骨铭心的深情,除了向着柳含烟外,她无时无刻地不把它深藏于心中,使得别人,甚至于对这方面极为敏感的几位姑娘,均是茫然无觉。

  由一见到几位姑娘开始,她便有着一份自卑感,但是这份自卑感数日来已渐渐地为几位姑娘的感人真情冲淡。

  此际,目睹狄映雪为五丐收录门下,诸女的一团亲热,使她突然觉得有一种被冷落之感,也即因此,她那原本逐渐淡消的自卑感重又燃起,而且较诸原先更为浓厚。

  一份先天与生俱来的性情,微妙得使她在自卑之余,更产生了一丝不服输之感。

  她觉得自己的容貌并不见得比几位姑娘中的任何一人为差,若说文才武学不如人,那是后天之事,只能委诸人家福缘比自己较好;但却不一定是命中注定如此,日后自己时来运转,说不定比她们还强。

  这份心念,使她决心做一竞争,在胜负未到之前绝不退缩,而且她要独得,不择手段,不计牺牲,这一刺激使她决心让别人看看自己究竟是否不如别人。

  如果万一得不到,剎那间她更产生了一种可怕的想法,她要将他毁去,落个大家都得不到,这样她也甘心。

  脑中闪电百转,心念纷至沓来,突然间,她有了这项决定,暗一咬牙,强忍珠泪,娇靥上一丝令人难以捉摸,令人望之寒栗的笑意,一现即隐,随即一掠云鬓,装得别人一丝也看不出来地轻迈莲步,自乃祖身边跨出,带笑帮忙摆设桌椅。

  当然,任何人均未看出她有一丝不对。

  但是一直暗中留心她的徐振飞,此时却是心神暗震地泛起一丝预兆,这丝预兆是吉是凶,是好是坏,他一时尚难体会得出,但是他心底此刻却莫名其妙地泛起一丝寒意,因为他看她打由襁褓一直到现在婷婷玉立,她的性情,他知道得清清楚楚。

  然而此时此地却不便说破也不便劝慰,只有暗暗决定找个时间慢慢的开导她。他虽然明知极难,却不能让她成为一个大罪人,他要牢牢地看着她,免她一念之差,步入极端。

  事情究竟如何,这是后话,恕笔者暂行按下。

  席间,诸人谈笑风生,宾主皆欢。

  五老丐、仲孙玉、齐振天、徐振飞、狄氏兄弟俱是酒中之仙,加上诸人均是高人仙侠,放荡不羁,不拘小节,这一席酒,使得诸人暂时忘却一切烦恼,长晚辈之间也不似先前稍有拘束。

  诸人均是杯酒浅酌,唯独五老丐这五位风尘异人是巨觥交错,连连尽干。不到片刻,三瓮已尽。

  仲孙玉饮干一杯美酒,一叹说道:“仲孙玉平素对于酿酒一道自视颇高,举世敢称不作第二人想,今日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酒国更有魁首,狄老弟,你这‘雪莲梅花露’较诸老哥哥‘九叶金莲’所酿‘万里飘香’味儿更为醇厚──”

  狄英杰正欲接言──

  狄仁杰一笑先道:“仲孙大侠且莫谬奖,小弟脸红已为酒力所遮,姑不论酒味儿如何,单这雪莲梅尊比诸华山天地异宝‘九叶金莲’已逊色多多!何况这亲手酿制的乃是雪丫头,小弟不过坐享其成而已。”

  “好说!”仲孙玉一笑说道:“狄老弟那里知道老哥哥这‘万里飘香’也是由成丫头一手包办,老哥哥与老弟一样,也是坐享其成。”

  狄仁杰闻言转顾狄映雪说道:“丫头,听见么?你仲孙师姐酿酒手法较你犹强百倍,今后你要多请教益,也好让爹爹──”

  话犹未完,仲孙双成已自秀眉双挑地娇笑说道:“大伯父太以谬奖,侄女儿这点末技在雪妹妹面前何异班门弄斧?侄女儿适才浅尝数口‘雪莲梅花露’,觉得──”

  查仁突然一笑说道:“你们两家不必为此互倭,老要饭的五兄弟虽然不谙酿酒之道,但精于品尝却是个中老手,异日武林琐事一了,咱们再觅一风景绝佳的所在,仲孙老儿带着你那‘万里飘香’,狄老儿带着你这‘雪莲梅花露’,让老要饭的五兄弟品尝一番,自可判出劣优。”

  仲孙玉、狄仁杰二人尚未答话,俏姑娘云姑突然站起娇躯,轻伸三指端起酒杯,向着仲孙双成、狄映雪娇笑说道:

  “成姐姐,雪妹妹俱是绝代红粉,又是酒国魁元,小妹敬佩之极,日后希望二位不吝指教一二,也好让小妹学得一技之长,一方面酿来自用,一方面也可──”

  突然舱门外有人说道:“狄一风有要事求见庄主、”

  诸人闻声谈笑顿停,一怔之后,齐将目光向舱门望去。

  狄仁杰双眉微轩,轻喝一声:“进来。”

  舱门外应声跨进一名劲装年青汉子,急步走至狄仁杰面前躬身说道:“启禀庄主,一艘单桅渔船在百丈外,紧紧跟随木船,不知──”

  “知道啦!”狄仁杰微一挥手说道:“你下去罢,随时注意双方距离,进来报我。”

  年青汉子躬身应声退出。

  狄仁杰略一思忖转向查仁道:“前辈以为此事如何?”

  查仁淡淡一笑道:“老要饭的不知此地有无商船渔舟经常来往?”

  狄仁杰道:“此地经常有商船渔舟来往,但却必是结伴而行,似这般──”

  查仁突然说道:“老贤侄,你且命人将船儿改个方向行驶,看看情形再说!”

  狄仁杰也是一个极为聪明的人物,闻言焉有不知查仁用意,微一颔首,转向舱门轻喝道:“一风,将船儿偏西北行驶,盏茶之后再来报我。”

  舱门外有人应声说道:“庄主有令,将船儿偏西北行驶。”

  虽然事情如何、尚难预料,但这么一来,诸人均已无心谈笑,只管低头吃着闷酒,毫无疑问的,各人心中仅是在揣测着此地百丈外这艘单桅渔船的来历。

  盏茶功夫不到,狄仁杰便自向着舱门扬声说道:“一风,情形如何?”

  那叫狄一风的年轻汉子在舱外应道:“启禀庄主,百丈外那只单桅渔船自本船偏向西北后,也自改向西北地紧追不舍,不过速度似已减慢。”

  狄仁杰闻言霍地站起身形,就要出舱。

  查仁一把将狄仁杰拉回,一笑说道:“老贤侄不必出去看,如若老要饭的揣测不错,定是那勾漏的六只狼儿雇船蹑后追来。”

  此言一出,仲孙玉齐振飞二人,也自随声附和地点头说道:“前辈高见甚是,晚辈也做如是想,除了这六条畜生,别人无此大胆,也无人知道咱们出海。”

  仲孙双成玉手一拉王寒梅、陆菱艳二女,面布寒霜地挑眉说道:“梅妹,艳妹,走!咱们姐妹到舱外看看去。”

  “回来!”查仁一声轻喝,微笑挑眉说道:“你们三个丫头休要在我老人家面前耍花枪,来船在百丈以外,你们三个拿人家有什么法子?”

  王寒梅妙目圆睁地挑眉说道:“他们在百丈以外,梅儿等虽然拿他们无法,站在船头,骂骂他们出口怨气也是好的。”

  查仁尚未开口,仲孙玉便自摇头失笑道:“这么大姑娘啦,怎地仍是小孩子家心性?六只畜生皮厚已极,几句不关痛痒的骂,又有何用?──”

  转向查仁一笑说道:“如若来人果真单是六狼,晚辈倒有个法子足可使他们心胆俱裂地抱头鼠窜。”

  查仁闻言方自一怔,仲孙双成已自娇声道:“爹!什么法子您快说。”

  查仁一怔之后轩眉说道:“仲孙老儿,你有什么法子且说出来让我老要饭的听听看。”

  仲孙玉淡淡一笑。说道:“据晚辈所知,六狼一个个俱是旱鸭子,丝毫不谙水性,咱们这边狄老弟手下却尽多浪里白条,咱们不妨请狄老弟派出几位得力族人,在他们船底下凿上几个大窟窿,六狼不──”

  话犹未完,查仁已自抚掌大笑道:“好计,好计,昔日诸葛武侯水淹七军,你也来个水淹六狼,仲孙──”

  “暗丐”查信突然冷冷说道:“好个屁,此计行不通。”

  查仁一怔说道:“怎么行不通?”

  查信道:“你能断定那艘船上,的确是那六条畜生么?”

  查仁道:“虽不中亦不远矣。”

  查信道:“纵或真的是六狼,此计仍然行不通。”

  “怎么仍然行不通,你且说说看。”

  查信冷冷一笑,说道:“那艘船儿如果真是六狼所雇,你能担保除了六狼之外就再无旁人了吗?──”

  王寒梅冷哼一声道:“助纣为虐之辈留之何用?”

  查信冷哼一声道:“丫头凡事不经思忖,以六狼那等作风,你怎知那些人是出诸自愿?即是出诸重赏下的勇夫,也不过想多挣几个钱而已,他们怎知我们在做什么?像咱们这般以侠义自命之辈怎能让人家船损命丧?”

  王寒梅赧然垂首,但旋又抬起螓首亢声说道:“这有什么关系?大不了赔他一艘船,将他们救起!”

  查信冷笑说道:“我恨不得给你丫头一巴掌,你今日懵懂的简直不配做我老人家的徒弟,你也不想想,那六条畜生明知有我五个老不死的在此船上,若无依恃,他们焉敢这般明目张胆地尾随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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