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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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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含烟心中一喜,顿忘所以,道谢一声,飘身上船。 老渔人睹状一怔,说道:“老汉还看不出相公这读书人还有这么好身手呢!” 柳含烟一怔,随即恍悟,赧然一笑道:“老丈过奖啦;小生那里称得上什么好身手,只不过从小嗜武,练过几年庄稼把式罢啦!” 老渔人一面收缆,一面说道:“不是老汉爱多话,相公读书人最好别沾上这个武宇,这东西硬是沾不得,沾上了就甩不掉,而且说不定什么时候会惹得麻烦上身,相公坐好了,老汉就要开船啦!” 柳含烟一面依言矮身钻进船舱坐下,一面连声说道: “老丈教训得极是,教训得极是,小生经此当头棒喝,今后定当专心攻书,不谈武事。” 老渔人微微一笑,将船撑离岸边,心中却不由暗忖道: “这年轻人确是难得,不但模样儿长得俊,令人喜爱,孝心可嘉,而且又是这般地虚怀若谷,不骄不狂,先前我还以为是个不知死活的纨裤子弟呢!唉!如果不是家道中衰,自己倒可好好地为玫丫头攀攀这门亲事呢──” 老渔人操舟技术奇佳,只是这么一撑,小船已自一滑数丈地离开岸边,渐渐地隐入一片水雾中不见。 黄黑二狼只有空自焦急地伫立岸边,柳含烟适才一番话儿,他俩自是悉数入耳。 当然,他二人知道柳含烟是一片胡言,也知道柳含烟此时突然坚欲出海,必然有着绝大的事故,但是他俩却不知他到底上哪儿去,去做什么? 虽然他二人有拦阻之心,但却有自知之明无拦阻之力,纵然有师门新练神功在身,但毕竟没有把握,赢了还好,败了打草惊蛇反为不美,而且说不定会赔上两条性命。 二狼伫立岸边片刻,黑面狼突然冷哼一声,大步向左近一艘渔船走去。 黄面狼见状一怔,一把将他拉回,诧声说道:“老四,你要做什么?” 黑面狼道:“三师兄,咱若是在此将人追丢,大师兄到来,咱们如何交待?小弟欲雇一条船追下去。” 黄面狼冷笑说道:“你知道他上哪儿去,去做什么?” “小弟虽然不知他上哪儿去,去做什么,但却知道此事绝不寻常。” “这个我也知道,可是你以为凭咱们二人,又无后援,纵然能追上他,须知此事,能奈何他么?” 黑面狼方一张口,黄面狼冷冷一笑,又道:“咱们虽然身负师门新练神功,但却一直未曾试过,有无把握尚未可知,一个不好,徒自打草惊蛇不说,要是平白无故地在海上赔上两条命,死得人不知不觉,那才冤枉呢!” 黑面狼顿时气馁,微一蹙眉说道:“那么依三师兄之见呢?” 黄面狼冷冷一笑说道:“依我之见,咱们不妨在此静等大师兄他们到来,与大师兄商议之后再做道理,同时,只要咱们守在这儿寸步不离,那老家伙是本地人,他必然会回来此地,而且柳小子也必然会搭原船回来,到那时咱们再见机行事,不是好得多么?” 黑面狼道:“若是那只小船行至半海翻了船,小狗与老家伙同时葬身鱼腹,咱们不但空等,而且不也平白地遗失一本武林中人梦寐难求的真经么?” “啪!”黑面狼话声甫落,疏不及防地即被黄面狼一掌打得一个踉跄,方自一怔。 黄面狼已自桀桀怪笑说道:“老四,你这两天敢是被鬼蒙住了心窍么?怎地如此懵懂?那小狗要是葬身鱼腹,咱们岂不了却一桩心事,除一心腹大患?师父师伯也从此不必提心吊胆地寝食难安啦!而且小狗身上那本真经我虽以为是真,到底是否真的尚属未可卜知──” 话犹未完,黑面狼便自窘迫地抬手连道:“好啦,好啦,三师兄,人已走啦,咱们别净站在这儿喝风淋雨了,一大早至今尚未吃饭呢!走罢!” 黄面狼岂有不知他此时已是极为窘迫之理,微微一笑,未再说什么,向茫茫大海中投下最后一瞥,转身而去。 现在再容笔者掉过笔头叙述一下柳含烟此去安危吉凶。 果如老渔人所言,小船出海不到百丈,便为海上汹涌浪涛打得颠簸起伏,惊险万状。 所幸老渔人操舟技术精湛,使得这一叶扁舟,在这茫茫大海,惊涛骇浪中,得能化险为夷,缓缓前进。 饶是如此,老渔人已自脸色死白,甚至大汗直流,衣衫为之尽湿矣! 尽管这位盖代奇才柳含烟是如何地武学旷世,胆识超人,一叶扁舟航行在这浪涛汹涌的茫茫大海中,在他来说,到底尚属平生首次,目睹排山骇浪,小舟伏腾,身形时起时落,也不禁心中暗紧,玉面泛起一片微微惊骇神色。 这种情形落在老渔人眼中,诧异之余,不由暗忖道: “这小相公的是透着古怪,一颗胆儿竟比终日谋生海上的自己还大,难得,难得!” 海上风浪既大,听话自然吃力,故而二人航行至今仍是两口紧闭,不发一言。 所幸这种情形为时不长,日落时分便自风平浪静,大雨渐歇。 至此,老渔人方始暗吁一口大气,腾出一只手,拭去满头冷汗,一抬头,方待说话,老眼瞥处,不由一怔,暗暗笑道:“这位小相公不愧读书雅人,凶险方过,他便自跑到船头,悠闲地负手欣赏起海景来啦!” 果不其然,柳含烟不知何时走至舱外,立身船头,负手眺望海天相接处,低声吟哦,正自沉醉于一轮红日,万道霞光,轻鸥数点,海天一色的奇景中。 只听他低吟的是王勃滕王阁序中的千古绝句,但却独具匠心,面对即景地改了几个字儿。 “‘落霞与轻鸥齐飞,碧水共长天一色。’丹青妙手若无此神来之笔,泰山日出为之逊色不少,柳含烟叹为观止矣!” 老渔人每日见惯了这如画奇景,对柳含烟认为叹为观止的醉人景色竟然视若无睹,唯对柳含烟匠心独具,将那千古绝句中所改的几个字儿,却正自不住点头暗赞不已。 俟至“柳含烟”三字入耳,他却突然神情一震地脱口失声呼道:“什么?相公你的大名是柳含烟?” 柳含烟闻声一怔回头,淡淡一笑,点头说道:“不错!小生正是柳含烟。” 老渔人惊喜欲绝地说道:“哎呀!少侠你何不早说,你要是早些说出大名,昨夜就是风浪再大,夜色再深,老汉纵是赔上一条老命也要送少侠出海。” 话声微顿,神情激动异常地又自颤声说道:“想不到老汉这把年纪竟能幸逢如此高人,这条破船竟有幸为这位侠肝义胆,顶天立地的盖世奇男效劳,实感毕生荣宠,死而无憾,哎呀,老汉我简直高兴得要发狂啦!” 微微一顿,满面悔恨,无限歉然地又自话道:“老汉老眼昏花,有眼无珠,昨夜今早诸多失礼之处,尚望少侠大量恕罪!” 柳含烟闻言心知自己破除“地幽帮”之举已不胫而走,心中除暗叹江湖传事神速之外,表面上只是淡淡一笑,说道:“老丈过奖啦,柳含烟一介寒儒,何敢当高人二字,所谓侠肝义胆诸多谬奖,更使小生汗颜已极,老丈此次慨允相助出海,小生衷心更是无限感激。” 老渔人喜极一笑说道:“少侠毋用太谦虚,少侠为天下苍生,悲天悯人,舍己忘身破除‘地幽帮’,惊天动地之壮举,早已脍炙人口,妇孺皆知,武林中各大门派更是对少侠敬若神明,老汉虽然一介老渔,但生平最为敬佩少侠这种顶天立地的奇男好汉,前些日子,老汉还曾经指天大骂造物弄人呢,咦!少侠──”至此,一脸讶异,倏然住口。 柳含烟心情一黯,勉强一笑,说道:“柳含烟无德无能,想不到竟蒙老丈如此关爱,造物委实弄人,柳含烟一身罪孽深重,不想却遭人救起,仍自苟活──” 老渔人闻言忙道:“少侠何出此言,似少侠这般武林救星,岂能就此殒落,更何况少侠还有重大使命在身,噢,对了,少侠这令堂病重──” 话犹未完,柳含烟便陡感玉面一热,赧然一笑,忙道:“实不相瞒,先前一番话儿乃是小生急欲出海万般无奈之下,方始出此下策。其实小生此次急着出海是为了有关师门大仇的一桩事儿!小生至今犹感愧疚难安呢!” 老渔夫暗暗一笑,庄容说道:“少侠不必过于自责,这种隐秘事儿本来就不可对人言及,江湖险恶,人心叵测,更何况少侠与老汉素不相识。” 尽管如此,柳含烟仍是难以消除心中愧疚歉然,表面上仍是赧然一笑,默然不语。 老渔人自然也知道这种隐秘不能动问,问了徒自令人左右为难,但另外却一时找不出适当话儿,祇得闭口不言,专心掌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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