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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俏姑娘见紧张形势已消,即向柳不肖道:“那你就快点说嘛。”

  柳不肖这才神色自若、潇洒异常地说道:“洞庭位于湘境,湘境素称‘鱼米之乡’,民风淳朴,衣食丰裕,而此处虽然山明水秀,风景绝佳,但比之洞庭却显得太荒瘠,尤其老丈既以捕鱼为生,不在‘鱼米之乡’鱼类繁多之处讨取生涯,反而弃丰就寡地远迁此地,这岂不是足以启人疑窦之处,此其一也,再则,老丈分明身具上乘功力,为一武林佼佼健者,小可问及,不但坚不承认,反而急怒动手,此其二也,综此上面两点理由,小可斗胆妄测,可能令老丈满意?”

  他安详自如,从容不迫地侃侃而谈,徐振飞祖孙女却听得神色数变,相顾默然。

  俏姑娘云姑因早生袒护之心,略一思忖,首先娇声说道:“爷爷,柳相公分析的委实不差,爷爷──”

  徐振飞怒态一敛,轻叹一声,满面愧色,不安地接道:

  “丫头别说啦,柳相公眼力如神,观察入微,心细如发,剖理分明,一番话儿说得我疑云消散,愧疚顿生,爷爷我难受死了。”

  转向柳不肖微一拱手,愧然又道:“徐振飞一生杀人无算,但却从未昧心行事,不想如今人老糊涂,今日无状,冒犯相公,心中委实不安,相信相公雅人大量,既知老汉苦衷,谅必能予宽恕谅宥。”

  柳不肖暗一点头,一笑还礼说道:“老丈如此说,岂非有意折煞小可,小可多言招祸,咎由自取,何能怪老丈动手?”

  话锋微顿,面色一庄,挑眉说道:“柳不肖身受老丈贤祖孙活命大恩,正愁无以为报,今既知老丈隐衷,断断不能坐视,老丈可否将仇人姓名示下,小可……”

  话犹未完,云姑已自神色焦虑地急道:“柳相公,你是位读书之人,这事万万使不得。”

  徐振飞轻注俏姑娘一眼,也自摇头说道:“云丫头说得不错,相公读书人,万不可卷入江湖恩怨漩涡,同时这是老汉一家私仇,怎好假他人之手,老汉虽明知功力差人甚远,但老汉亦非畏死之辈、誓必与那般兔崽子们周旋到底,头断血流,在所不惜。”

  一番话儿听得柳不肖惊然动容,暗暗心折,微微一笑,庄容道:“老丈此言差矣,岂不闻‘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小可纵不为老丈解决私仇,对方如系十恶不赦之辈,为整个人群,小可亦应挺身而出诛灭之,小可本身虽然不谙武技,手无缚鸡之力,但也可找上两位武林朋友为老丈助助拳,对方若是碰巧小可认识,也可为老丈解这段怨仇,老丈若是执意不肯,便是视小可为一介腐儒,而不屑下顾啦。”

  一番话说得诚恳热衷,正义之情,溢于言表,看得、听得徐振飞祖孙女暗暗大为感激。

  俏姑娘虽然极想说出仇人姓名,但未得乃祖允许,却未敢贸然说出,只是樱口数张,妙目侧瞟,向乃祖射过两道探询目光。

  徐振飞一张老脸上,顿时掠起一片难色,犹豫片刻,方始长叹一声,满怀感激地道:“柳相公既是如此说,老汉若再不说,便显得太不通情理,不过,老汉并不希望假相公之手,报此血仇,只是要相公知道此人是个辈罢啦。”

  话锋微顿,轻喟一声,又道:“十二年前,老汉率一子一媳,还有这方自三岁的云丫头,居住在洞庭湖滨,捕鱼为生,一家人倒也其乐融融,这不过是老汉自武林中归隐,过其自食其力的恬淡生活罢啦!虽然过了五六年隐名埋姓的安乐生活,但昔日老汉行道江湖,所得罪过的江湖朋友却是仍不放过老汉,一日深夜,率众来临,老汉子媳刀下惨死,老汉重伤之余携带云丫头避来此地,一晃十余年过去,老汉无日不思报此血海深仇,如非为了这甫自长成的云丫头无人照顾,老汉早就只身寻仇去啦,还在此过这贫苦的捕鱼生活。”

  徐振飞神色黯然,一脸悲愤,住口不言。

  俏姑娘云姑花容惨淡,凄惨神色中,秀眉双挑,妙目微红,泫然欲泣。

  柳不肖剑眉微轩,勉强一笑说道:“老丈至今尚未说出仇家姓名。”

  徐振飞一怔,歉然苦笑说道:“老汉只顾说话,心神凄怒之余,灵智迷蔽,忘却了此点,相公万勿见笑。”

  白眉微挑,目中突射精光,咬牙说道:“提起老汉仇人,在武林中确也不是无名之辈,尤其在西南边陲一带,名头更是响亮,可以称得上是威震一方,群豪震慑,他们的名号叫做‘川中三虎’……”

  柳不肖双眉一挑,星目神光一闪,轻“哦”了一声。

  徐振飞一怔,挑眉问道:“怎么?莫非相公认识这三人?”

  柳不肖一笑,挑眉说道:“小可不认识这三人,只是老丈这血海深仇恐怕报不成啦。”

  “什么?”徐振飞心中一震,神色倏变地喝道。

  云姑也自面布寒霜,秀眉双挑地娇声说道:“柳相公此言何意?莫非那三贼十多年来另有奇遇,功力更高,我祖孙女难与匹敌么?”

  柳不肖将头连摇地微笑说道:“贤祖孙女隐居此地十余年来寸步未离,加以又和外界武林断绝交往,自然不知近年来武林变化,那‘川中三虎’早在数月前便俱已授首毙命啦。”

  “什么?那‘川中三虎’死啦?”徐振飞祖孙女齐声变色惊叫,心中一时却说不出有什么感觉。

  柳不肖方自微笑颔首。

  徐振飞已自神情甚为激动地跨前一步,忙问道:“柳相公,你可知三贼是怎么死的?”

  柳不肖挑眉说道:“‘川中三虎’为恶过甚,数月前在州陕道上拦劫一位姑娘,引起一人不平,连夜追至四川,只身连毙三贼。”

  “杀得好!”徐振飞祖孙女异口同声地咬牙说道。

  微微一顿,徐振飞更是神情激动,白眉连轩地又道:

  “‘天理昭彰,报应不爽。’有道是‘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三贼一除,西南势必人心大快──”

  话声至此,目注柳不肖肃然地问道:“柳相公,你可知那位高人姓名,告诉老汉,老汉不为私仇,即为天下武林,宇内苍生,以及西南百姓,日后若有缘遇上那位高人,也得好好叩谢他一番。”

  一番话儿,感激敬佩之情溢于言表。

  柳不肖淡淡一笑,说道:“那人与小可同宗,名唤柳含烟,只不过是籍籍无名的一介书生罢啦,那里称得上什么高人。”

  徐振飞一怔,庄容说道:“柳相公此言,老汉不敢苟同,老汉以为能除暴安良,济弱扶倾之侠义人士,即或他是一名乞丐也应称之为高人,老汉生平即最钦敬这般人物。”

  话声方落,俏姑娘也自庄容说道:“我爷爷说得不错,只要是做好事的人,不分贵贱尊卑,都得尊为高人,这种高人岂止我徐家敬佩,即连天下武林也必有口皆碑地无限钦慕呢。”

  一番话听得徐振飞将头连点,目注乃孙女,状似不胜赞许。

  柳不肖闻言见状,淡淡一笑说道:“就算他是高人吧!不过贤祖孙恕小可扫兴,这位高人恐怕此生已无再见之期啦。”

  “怎么?柳相公!”徐振飞祖孙二人又是一怔,接口说道。

  柳不肖冠玉般俊面掠过一丝悲凄,黯然一叹说道:“好人不长寿,天嫉英才,这位高人已在数天前死啦。”

  “什么?这,这,这怎么可能!”徐振飞闻言大震,惊讶欲绝,张口结舌,俏姑娘云姑更是娥眉深蹙,神色黯然。

  柳不肖面上掠起一阵抽搐,默然无语。

  三人相对无言,屋中一片死寂,空气中弥漫着一片凄清,黯然似为这位高人致无限的哀悼。

  半晌,徐振飞方始咽然一叹,神色肃然地说道:“吉人天相,好人怎会不长寿?也许这只是传闻之误。”

  俏姑娘无限悲哀地方自一声:“但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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