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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司徒霜投過深深一瞥,轉身行了出去。

  李燕月沒出去,是因為司徒霜那臨去的一瞥,使得他心神為之震動。

  定過了神,熄了燈躺上床,一時間他想了很多,他想姑娘馬麗珠,也想到了玉倫,還有剛走的司徒霜。

  ***

  昨天晚上不知怎麼睡著的,今天早上,是被人叫醒的,醒來時,日已上三竿,床前站著營管事瑞成,瑞成賠著滿臉笑:「總座不得不叫醒你──」

  李燕月忙坐了起來:「我怎麼一覺睡到這個時候。」

  瑞成道:「這兩天你太累了,人不是鐵打的金剛,哪有不累的,瞧你,衣服都沒脫你就睡著了。」

  李燕月這才想到,昨夜司徒霜走後,他是和衣躺上了床道:「營裏有事兒?」

  瑞成雙手遞過一張大紅燙金的帖子道:「來人說的時候是今天中午,都這時候了,不叫你怕耽誤了。」

  李燕月接了過去,道:「這是──」

  「福王府派人送來的。」

  李燕月一怔,忙抽出帖子來,一看之下又一呆,做東請客。

  具名的是福王,酒席卻設在鐵王的「神力鷹王府」。

  堂堂一位和碩親王,下帖請一個查緝營的總班領,這是絕無僅有的事。

  可是,以現在的情勢,整個皇家控制在幾個輔政大臣之手,而李燕月又是輔政之中具相當實力的索尼面前的大紅人,當然是另當別論。

  李燕月明白,明白福王為什麼下帖請他,也明白為什麼席設「神力鷹王府」。

  他只不明白,鐵王為什麼准許福王這麼做。

  他是索尼面前的大紅人,怎麼能跟皇族親貴有這種來往。

  定了定神,李燕月道:「索大人不在營裏吧?」

  「您找京大人有事?」

  「我不想赴這個宴,不過得聽聽大人怎麼說。」

  瑞成道:「大人還沒到營裏來,這會兒恐怕已經進宮,要是還沒進宮,就在府裏。」

  這話等於沒說。

  索尼進了宮,不便去找,還在府裏,又不願為這點事去找他。

  李燕月沉默了一下,道:「沒事,你去吧。」

  瑞成答應一下,可是還沒動,哈著腰賠笑:「您的早飯,我叫回房──」

  李燕月道:「這時候了,不吃了。」

  「是。」

  瑞成這才恭應一聲,退了出去。

  李燕月站了起來,來回踱步,他在想,去還是不去。

  福王邀宴請客,他可以不理不去,但是席設「神力鷹王府」,他卻不能不「賞這個光」。

  只因為,鐵王既准許福王這麼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所以,他決定了,去。

  他到前頭找到了瑞成,吩咐瑞成給準備四色禮品。

  瑞成微一怔:「怎麼,您打算──」

  「我打算去一趟。」

  「您不先見大人了?」

  「來不及,去過之後再說吧。」

  瑞成還待再說。

  李燕月淡然道:「索大人不在,我是不是得先聽聽你的意見?」

  瑞成一驚,忙道:「不敢,不敢,我就給你準備禮品去。」

  瑞成哈著腰,賠著笑退著走了。

  李燕月又回到了他的住處,梳洗梳洗,換了件衣服,他並沒有刻意刀尺,但就這,人已顯得超拔不群,臨風玉樹似的。

  瑞成辦事快,這裏李燕月剛換好衣服,他那裏已經提著四色禮品進來了,進來就是一怔,然後賠笑挑了拇指:「總座,沒說的,數這九城,您是美男第一。」

  瑞成絕不是阿諛奉承。

  但是李燕月不愛聽這個,接過四色禮品來就往外走。

  瑞成還急步跟在後頭:「總座,您要不要帶個人去?」

  「不用了。」

  李燕月淡然道:「就算是『鴻門宴』,我不信誰能吃了我!」

  「那──馬給您備好了。」

  「我走路去。」

  瑞成沒敢再說什麼,但是他一直跟在後頭,走出查緝營的大門。

  李燕月提著四色禮品安步當車,沒一會兒工夫,已到「神力鷹王府」,看看時候,也快中午了。

  鐵王的護衛把他帶進了府,剛進後院,花廳裏迎出了兩個人,鐵王跟玉倫。

  鐵王臉上看不出什麼來。

  玉倫卻是春風滿面,嬌靨上全是喜意。

  李燕月搶先遞出了四色禮品:「王爺,不成敬意。」

  鐵王微一怔,什麼都沒說,讓護衛接了過去。

  玉倫可微沉了臉:「這是幹什麼,你還跟我客氣?」

  李燕月淡然一笑:「不,席設鐵王府,我是跟王爺客氣。」

  鐵王想笑,但卻沒笑:「進裏邊坐吧。」

  玉倫跟著道:「我阿瑪在裏頭。」

  李燕月原也猜著了幾分,三個人進了花廳,廳裏只坐著一個人,一個便裝清癯老者,穿青色長袍四花黑馬褂兒,年紀在九十以上,頗有飄逸之慨。

  當然,這一定是福親王。

  李燕月沒等引見,上前躬身:「卑職,查緝營李燕月,見過王爺。」

  見親王既不跪拜,也不打扦,鐵王、玉倫都不會見怪,福王臉上也沒異樣,微微含笑抬手:「李總班領少禮。」

  「謝王爺。」

  玉倫像小鳥兒似的,飛到了福王身邊:「阿瑪,他就是李燕月。」

  福王仍然微微含笑:「李總班領剛才自己說過了。」

  玉倫微一怔,嬌靨也為之一紅:「再告訴您一聲,有什麼要緊?」

  鐵王把話接了過去:「李燕月,王爺今天是謝你救玉倫格格。」

  李燕月一聽這稱呼,心知福王是什麼也不知道,所以笑臉對他,一方面是為身分,另一方面恐怕也是為大局,當即道:「卑職的分內事,怎麼敢當王爺的賞賜。」

  「王爺謝你,所以席設我這兒,是為了方便。」

  「是的。」

  玉倫道:「我阿瑪想跟你說說話。」

  福王道:「開席吧,邊吃邊聊。」

  顯然,福王是不願跟李燕月多說話,所謂邊吃邊聊只是託詞。

  玉倫不依,堂堂一位和碩格格在父親面前像小孩兒,眉鋒一皺,微擰嬌軀:「阿瑪──」

  福王強笑抬頭,但看得出強笑:「什麼樣子?開席吧!別讓李總班領看了笑話。」

  玉倫驕縱慣了,微不悅,還待再說。

  鐵王已施了眼色,吩咐開席。

  有了鐵王這句話,候在廳外的護衛齊聲湧應,然後流水也似的進來幾名黑衣大漢,手腳利落地先支好大圓桌面兒,擺好桌椅,跟著一聲吆喝,又有幾名黑衣大漢上了菜,涼的熱的先上好幾樣。

  鐵王請客入座,玉倫殷勤斟酒。

  福王舉起了杯:「李總班領,這頭一杯我敬你,謝謝你救回我的女兒。」

  李燕月也忙舉杯:「不敢,是卑職分內事,這一杯算我敬王爺跟鐵王爺,還有格格。」

  本來這頭一杯,福王喝的就勉強,但是人家救了他的女兒,又是他出面假鐵王府請人家,他是不能不喝。

  鐵王是個明白人,玉倫更玲瓏剔透,看在眼裏,明白在心頭,接下來一個勸酒,一個勸菜,盡量不使氣氛尷尬。

  再著福王,自從頭一杯酒後就不說話了,雖然臉上仍掛著些笑意,但怎麼看那都是很勉強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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