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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九


  李燕月说了下去,当然有所保留,从他奉逊皇帝诏命进京途经“张家口”说起,一直说到了马大爷率众进京。

  听话之余,玉伦脸色连变,铁王却很平静等到李燕月把话讲完,玉伦眼圈都红了,铁王也皱了浓眉。

  铁王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们该进京,他们该进京,要是我,我也要进京报这个仇呀──”

  玉伦道:“那个姓郎的该死,那么死法还便宜了他,可怜的是那个马姑娘,她──”

  说着,说着,竟然掉了泪。

  李燕月不免又是一阵黯然,再想想马大爷跟祁奇,他也想掉泪,但是他还是忍住了。

  玉伦又道:“那个马姑娘为什么那么死心眼儿──”

  铁王道:“玉伦,你让她怎么办?”

  玉伦流着泪,还恨得跟什么似的:“说来说去都是那个姓郎的畜牲该死,我要是早知道,我就一刀一刀的割了他了。”

  铁王道:“官家的做法,有时候实在让人难以苟同,就拿这件事来说,富衡不这么做,怎么会招致今日人家进京,不过──平心而论,这件事不能怪官家,皇上还年轻,心性也仁厚,完全是鳌拜他们四个专擅欺君──”

  玉伦道:“他们本就该死。”

  铁王道:“老弟既是这样,你又何必拦他们?”

  李燕月微一怔,旋即道:“王爷,以我的立场,以今夜的情势我能不拦么?”

  铁王为之默然,伸手拍了拍李燕月,才道:“老弟,不要紧,宫里要是说了话,自有我跟玉伦,只是索尼方面──”

  “索尼知道。”

  铁王道:“有一点你没有想到,如果善同真与鳌拜有关联,这个时候只剩鳌拜、索克对峙,两个人谁都无所不用其极的想扳倒另一方,我担心索尼受不了鳌拜的挤兑。”

  李燕月双眉微扬道:“那就要看索尼,我不在乎。”

  玉伦突然道:“那位马姑娘,你,你很难受?”

  铁王道:“瞧你问的,人之常情嘛,连你都掉泪,何况燕月跟她一起长大,有这份渊源在。”

  李燕月点头道:“格格我是很难受。”

  玉伦道:“那──”

  她一副欲言又止神态,终于还是没说出什么来。

  李燕月知道她想说什么,此时此地,他实在没有心情解释,甚至认为没这个必要。

  铁王长身而起,道:“老弟,我们该走了,你也回去吧。”

  显然铁王是想解这个围。

  或许,当着李燕月,他也不便跟玉伦说什么。

  李燕月道:“我还不能马上走,我送王爷跟格格下去。”

  他现在是不能走,固然顺来楼的事有瑞成在办,但是毕竟有些事瑞成还得当面请示他。

  玉伦道:“那我们等你一块儿走。”

  铁王道:“燕月还有些琐碎事儿,等他干什么?咱们先走吧。”

  铁王一方面是想为李燕月解围,另一方面恐怕也是在暗示玉伦跟他一块儿走。

  奈何玉伦死心眼儿,道:“他办他的,咱们又不会碍他的事儿,你要是不愿等,你先走,我等他。”

  铁王忍不住为之一皱浓眉,道:“等他办完了事又怎么样?能一块儿走,是他能送你,还是你能送他?现在还没到不拘形迹的时候,跟我走吧。”

  铁王所说的不拘形迹,是说现在还该分个“敌友”,但是玉伦听呆了,娇靥一红,头一低竟没再说话。

  李燕月原是懂铁王的意思的,玉伦这一会错意,娇羞之态毕露,看得他心头一震,立即泛起一种异样感受,不由地也更为之提高了“警觉”。

  三个人下了“顺来楼”,李燕月送玉伦和铁王上了马,玉伦原是跟福王一块儿坐马车来的,可是福王爷刚才走的时候把福王府的马车坐走了,如今玉伦只好骑铁王府的马,跟铁王一块儿,由铁王送她回福王府了。

  望着铁王、玉伦,带着两名铁王的贴身护卫,骑着高头骏马走了之后,李燕月回头找了瑞成去。

  请客之前的事,是由瑞成办的,请客之后的事当然也是由瑞成来办。

  瑞成是个老管事了,办事精明干练,没要李燕月需要分神操心的事,“查缉营”弟兄的岗也都撤了,已经没什么了,李燕月也就把瑞成留下,一个人安步当车地往回走了,这一路上,思潮汹涌,够他难过的,越想心里头越如刀割,两眼热泪直在眼眶里转。

  ***

  铁王、玉伦一行人也在往福王府走打从离开“顺来楼”前,铁王就开始数落玉伦了:“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改不了你的老毛病?”

  玉伦道:“怎么了嘛。”

  “怎么了?我问你,你是不是对那个姓马的姑娘吃味儿了?”

  玉伦道:“他跟她那样儿,我当然吃味儿。”

  “你吃什么味儿,吃得上么,人家两个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认识早在你之前,再说如今人都没了,你还吃什么味儿,这不是招人反感吗?”

  “怎么,问都不能问哪!”

  “没你那么问的,更没你那样问他难受不难受的,你想想,他怎么会不难受?说不难受是骗你,说难受你不爱听,你这不是自己找的吗?”

  “我不认为──”

  “玉伦,别嘴硬,他出身江湖,你是皇族亲贵,这档子事已经是够难办的了,再加上又有这么个马姑娘,一个不好,准砸,你要是不听我的,到时候砸了可别怪我。”

  玉伦道:“人都死了,还能怎么样?”

  铁王道:“对活在世上的一般人来说,马姑娘是已经死了,可是在他心里却不会这么想。那个马姑娘是那么死的,让他很快把她忘掉,不是容易的事,也几乎不可能。其实,他要是真很容易,很快的就把那个马姑娘忘了,这种人也就不值得你这么痴迷了。”

  “那怎么办?难道让我耐着性子等到白了头发老掉牙。”

  铁王道:“那就全看你了。”

  “全看我,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很简单,应付得好,用不着等到那时候,应付得不好,你就是等到白了头发老掉牙,也是白搭。”

  “怎么叫应付得好,怎么又叫应付得不好?”

  “你听我的。”

  “我压根儿也没说不听你的。”

  娇格格娇惯任性,脾气倔强,只有人向她低头,从没有她向人低头。

  可是为这件事,对李燕月,她轻易的低了头。

  铁王道:“记住我一句话,一个女儿家,千万别让人见了害怕,说好听叫害怕,不好听就是厌恶,已让人有这种感觉,那就免谈了,什么事也办不通,就像那个马姑娘的事,从今后绝口不提,提了对你绝没有好处,本是想让他淡忘她的,老时刻提醒她,还能指望他忘吗?再说老提、老刺激他,也会招他反感,招他厌恶。”

  “谁愿意提,我才不愿意提呢。”

  “不愿提最好,就是心里有什么不是味儿,也别显露出来,其实你根本用不着不是味儿。”

  “想起来心里就不舒服嘛。”

  “你要是这么说,我就又要跟你辩了──”

  “好了,好了,我听你的就是了。”

  “不能口是心非,说听就得真听,除非你不想成,要不然到时候砸了你别怪怪。”

  “别说我口是心非了,我说了吗?”

  “不会最好再记住,万一他跟你提起姓马的姑娘,你以有表示同情,只能好言安慰,总而言之一句话,以柔克刚,就是百炼钢也会化为绕指柔。”

  玉伦偏过螓首,目光一凝道:“这是谁教你的?”

  “干吗要谁教?”

  铁王道:“想想也知道,我是站在一个男人家的立场说话,我就喜欢这样的女孩子,想必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可也有喜欢刁蛮任性,性子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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