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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二


  黑衣少婦美目一轉,道:「你當然知道秦始皇了?」

  韋慕嵐忙道:「她在秦始皇陵寢……」

  黑衣少婦道:「誰說的,她在那兒幹什麼呀?」

  韋慕嵐道:「那麼是在阿房宮……」

  黑衣少婦道:「那早被楚霸王一把火燒光了,如今不過一堆廢墟。」

  韋慕嵐道:「那……那她究竟是在……」

  黑衣少婦美目一轉,嬌笑說道:「所以我要你慢慢聽我說,別急……」

  韋慕嵐道:「姑娘請說。」

  黑衣少婦道:「秦始皇當年除了建造了阿房宮之外,另外還建造了一種東西,它有個香艷而逗人遐思的名兒,叫神女湯泉。」

  韋慕嵐「哦」了一聲。

  黑衣少婦道:「怎麼,又要打歪?」

  韋慕嵐連忙閉上了嘴。

  黑衣少婦笑了笑,接著說道:「到了漢武帝時,更加修整,但都不如唐時的大加修整擴建,開元年間,李三郎把它擴建為溫泉宮,天寶六年,李三郎又稱它為翠青宮,沒多久又改稱華清宮。」

  轉身一笑,道:「華清宮裏最香艷、最美麗的地方,該是貴妃以芙蓉湯沐浴之處的華清池了,當時李三郎每年十月往幸,歲盡始返,其中有十八所湯池,俱盡華艷,李三郎坐在紗帳之內,飽餐橫陳玉體,輕撫如脂……」

  韋慕嵐不敢再聽下去,輕咳一聲道:「這麼說她在華清池?」

  黑衣少婦「噗哧」一聲,笑得花枝亂顫,嬌媚橫生:「她在華清池幹什麼呀,她既不是楊玉環,你也不是李三郎,真是,難道你也想……」

  韋慕嵐忙道:「那麼她在……」

  黑衣少婦輕輕曼吟道:「春寒賜浴華清池,溫泉水滑洗凝脂,侍兒扶起嬌無力,始是新承恩澤時。白香山這一首《長恨歌》,逗得後世多少人流連華清池畔忘返,這一支筆……唉,六軍不發無奈何,宛轉蛾眉馬前死,花鈿委地無人收,翠翹金雀玉搔頭,君王掩面救不能,回看血淚相和流……多淒慘啊,李三郎好狠的心,好沒用啊,想當初三千寵妾在一身,芙蓉帳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花開並蒂,儷影成雙,又是多麼地恩愛,男人啊,你們男人啊……」

  搖了搖頭接道:「行宮見月傷心色,夜雨聞鈴腸斷聲,鴛鴦正冷霜葉垂,翡翠衾寒誰與共,他活該,對了,忽聞海上有仙山,山在虛無縹緲間,楊玉環就住在那兒,你信嗎?」

  韋慕嵐皺眉說道:「姑娘,請告訴我……」

  黑衣少婦道:「說呀,你信不信?」

  韋慕嵐道:「我不信!」

  「對。」黑衣少婦一點頭道:「我也不信,怪力亂神,豈可輕言,搜魂擄魄之說,更屬無稽,也只有那些愚夫愚婦才會聽信……」

  韋慕嵐道:「姑娘可知道,白居易筆下的這一段,並非寫怪力亂神,而是其寓意在……」

  突然之間他覺得對她說明跟她辯,顯得多餘而無卿,立即住口不言。

  黑衣少婦嬌媚一笑,道:「你多知多懂,我不如你,那麼你說說看,他寓意在什麼,你倒是說啊,為什麼不說了?」

  韋慕嵐微一搖頭,道:「沒什麼。」

  黑衣少婦道:「不說算了,稀罕……」

  接著又曼吟道:「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韋慕嵐忍不住說道:「姑娘,凡事要適可而止……」

  黑衣少婦嬌眼兒一瞟,道:「有些事卻要糾纏到底,無止無休。」

  韋慕嵐陡揚雙眉,道:「姑娘,你……」

  黑衣少婦格格一笑,道:「你真是塊木頭,我不是告訴你了嗎?」

  韋慕嵐呆了一呆,道:「姑娘什麼時候……」雙目一睜,忙道:「你的意思是說她在長生殿?」

  黑衣少婦一點頭,道:「對了,但是你這時候不能去。」

  韋慕嵐道:「為什麼這時候不能去?」

  黑衣少婦道:「你這時候去,就是把長生殿都拆了,也難找到她的芳蹤。」

  韋慕嵐愕然說道:「這話怎麼說?」

  黑衣少婦道:「因為據我所知,這時候她不會到那兒去。」

  韋慕嵐道:「那她什麼時候才會到長生殿去?」

  黑衣少婦道:「我也告訴過你了。」

  韋慕嵐舉一反三,立即說道:「夜半?」

  黑衣少婦一點頭,媚笑說道:「你比剛才聰明多了,夜半無人時才宜於溫存纏綿,喁喁私語,那才有情趣,不是嗎?」

  韋慕嵐道:「姑娘沒有騙我?」

  黑衣少婦道:「那怎麼會,我又為什麼要騙你,日後總會有機會碰面的,只要到時候你發現我騙了你,再碰面你可以任意處置我,行麼?」

  韋慕嵐道:「姑娘又怎知道我要找她。」

  黑衣少婦道:「很簡單,誰不喜歡跟自己心愛的人兒在一起,像如今,我不是你心愛的人兒,你就厭惡得不得了,而你是我心愛的人兒,我卻喜歡跟你在一起。」

  韋慕嵐好不厭惡,道:「姑娘又怎麼知道她是我的……我的紅粉知己。」

  黑衣少婦嬌媚一笑說道:「何不說心上人三字……你想知道嗎,我偏不告訴你。」

  韋慕嵐冷然一笑道:「只怕姑娘這是垂餌佈網吧。」

  黑衣少婦「啊唷」一聲道:「你這個人怎麼這麼多疑呀,好沒良心呀,我好心好意讓你兩個有機會廝守在一起,互慰相思之苦,你怎麼……」

  倏地一笑,接道:「怎麼,你怕嗎,不敢去嗎?」

  韋慕嵐道:「我從來不懂什麼叫怕。」

  「那是。」黑衣少婦吃吃笑道:「情愛魔力之大無可倫比,為情為愛連命都可以不要,冒點險算什麼呀,你既然一定要去,又管它是怎麼個情形呢?」

  韋慕嵐道:「說得是,屆時姑娘也在那兒嗎。」

  「怎麼?」黑衣少婦美目微睜道:「你不能忘情於我了?嗯,不錯,總算碰上個有良心,有情義的,只是,傻子,我怎麼能在那兒呀,這種事也能湊熱鬧嗎?到時候你會顧此失彼,照顧不過來的,要想左擁右抱,小心我跟她心裏都不好受呀……」

  韋慕嵐道:「你會錯了意了。」

  「是嗎?」黑衣少婦道:「說都說了,幹什麼還害臊呀,你既然捨不得我,這樣吧,明天晚上夜半我在那兒等你,今天是她,明天是我,你呀,你艷福不淺,簡直美死……」

  韋慕嵐揚起了雙眉。

  黑衣少婦突然抬手嬌聲喚道:「伙計!」

  這一聲,招來了伙計,也惹來了在座酒客的目光。

  這一來也叫韋慕嵐不好發作,不好動手了。

  看來這黑衣少婦機警而具心智。

  就算錯過如今,他日何愁沒再碰面的機會。

  再說,她對他也只是在言辭上放蕩了些,在動作上抓抓他的手,別的並沒有怎麼樣。

  她告訴了他溫娃娜的所在,實際上他如今也急於想知道溫娃娜的所在,不管其用心與最後目的何在,總算是幫了他一個忙,要真有什麼惡意,不愁她不在長生殿左右,到時候再收拾她不遲。

  心念及此,韋慕嵐二話沒說,站起就走。

  這回,黑衣少婦既沒攔他,也沒叫他,任他走出了酒肆,只是,她那雙媚眼中的光芒有了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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