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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溫娃娜似乎不像他那樣難受,微微一笑,道:「你還是聽我說吧……由於我娘每次都那麼說,所以我以後就沒再問,所以至今我仍不知道我娘究竟是哪一族的人。」

  韋慕嵐仍沒有說話。

  「其實……」溫娃娜接著說道:「我不會計較這些的,我爹跟我的族人都不計較,我更不會,因我娘對我們那一族有大恩,沒有我娘我們那一族不會有今天,我們族裏能有我娘,這是我們那一族的福,也可以說是上天派我娘降世來救我們那一族的,別的還求什麼,就像我娘說的,無論哪一族祖先都是一個人,族與族之間就像兄弟姐妹一般。既然這樣,還有什麼好再問的,所以,儘管蒙古人鄙視漢人,漢人仍仇視蒙古人,而我卻看誰都一樣,正如我娘所說,都是黃帝子孫嘛……」

  韋慕嵐忙一怔,道:「姑娘,你說都是誰的子孫?」

  溫娃娜道:「黃帝啊,軒轅黃帝,上古時戰蚩尤,五帝中的頭一位,軒轅黃帝,難道你不知道嗎?」

  韋慕嵐道:「我怎會不知道,我只是奇怪,令堂怎麼會……這分明是漢家兒女的口吻嘛?」

  溫娃娜道:「所以我說我娘比較近於漢人嘛,不過也許是因為我娘書讀得多,因之她知道別人所不知道的事,也能人所不能。」

  韋慕嵐點了點頭,沉吟著沒說話。

  溫娃娜接著說道:「也就因為這所以當年蒙古人入關爭奪宋朝的天下時,我們那一族就置身事外,根本沒發一兵一卒。」

  韋慕嵐仍沒有說話。

  溫娃娜忽地展顏一笑,如百花怒放!溫娃娜道:「提起我娘,我想起我娘初到我們那一族的時候,這還是我們族裏老一輩的人告訴我的,怪好玩的,真要說起來,該是這世上的一段佳話,你要不要聽?」

  韋慕嵐抬眼開了口,道:「只要姑娘肯說,我自願意聽。」

  溫娃娜白了他一眼,嬌態畢露地嗔道:「廢話,你這人真是,不願說我還會問你嗎?」

  韋慕嵐赧然一笑道:「那麼姑娘請說,我洗耳恭聽。」

  溫娃娜道:「又要洗耳,這回不用找潔淨泉水了吧。」

  韋慕嵐想起了那夜帶著傷躺在溫娃娜那帳篷裏的情景,心中不免一陣歉疚,窘迫一笑,沒說話。

  溫娃娜倏然一笑,燦爛奪人,能令人為之目凝神提,可不是麼,韋慕嵐就為之呆了一呆。

  她又習慣地合上了她那一雙白皙、晶瑩、柔若無骨的玉手,螓首微揚,美目面上望著道:「我聽族裏老一輩的人說,我娘初來族裏的時候,一天到晚冷若冰霜,凜然不可侵犯,不吃不喝,誰跟她說話她都不理……」

  韋慕嵐「哦」地一聲道:「那麼令堂是怎麼到貴族去的?」。

  溫娃娜道:「你放心,反正不是我爹搶來的,我聽說我娘在路上遇見大風沙迷了路,跟家人失散了,後來被一個好心的過路人就近送到了我們族裏……」

  韋慕嵐「哦」地一聲道:「原來如此,那麼令尊何不派人把令堂送……」

  溫娃娜道:「送到哪兒去呀,我娘根本不跟任何人說話,誰問她,她也不理,誰又知道她住在什麼地方呀。」

  韋慕嵐倏然一笑道:「說得是,可是日後令堂總是說了話……」

  「說是說了。」溫娃娜道:「你這人真是,假如她老不說話,怎麼嫁了我爹呀,又怎麼教我們那一族的人耕織、讀書呀。」

  韋慕嵐赧然一笑道:「那就該能知道令堂是住在……」

  溫娃娜搖頭說道:「聽老一輩的人說,我娘是上天派來的,因為我娘自始至終,從沒有提過她的家,也沒有說過要回家,甚至於也沒有親人去找過她……」

  韋慕嵐「哦」地一聲,詫異說道:「這倒是奇事……」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溫娃娜白了他一眼,含笑說道:「老一輩的人說的嘛,我娘是天上來的!」

  韋慕嵐道:「可是姑娘該知道,這種說話純屬……」

  溫娃娜道:「我知道,這叫迷信,我娘也不許族人迷信,她說信仰宗教是對的,但是絕不該迷信,像有了病就要求治,絕不該求神問卜……」

  韋慕嵐嘆道:「令堂卻是一位罕世奇女子!」

  溫娃娜螓首一偏,道:「當然嘍,我以有這麼一位生身之母而深感驕傲……」

  韋慕嵐由衷地道:「姑娘是該驕傲,值得驕傲的!」

  溫娃娜笑了,益見甜美,她道:「老一輩的人雖然這麼說,可是以我,我娘是捨不得離開我爹……」

  韋慕嵐「哦」地一聲,道:「姑娘這話……」

  溫娃娜白了他一眼道:「這你還不懂嗎,我娘雖然是位奇女子,可是我爹也是關外蒙旗當中的一位勇士,是位頂天立地的大英雄、大豪傑,論武,關外蒙旗中沒人能及得上他,我爹的騎射以及一手摔交術,可以說是放眼蒙旗無敵手……」

  韋慕嵐輕輕「哦」了一聲!

  「怎麼!」溫娃娜美目一凝,道:「你不服氣嗎?」

  韋慕嵐忙道:「姑娘,我沒說不服,我只有敬佩!」

  溫娃娜道:「我知道,年輕人都好勝,其實,我可以告訴你,你的武學雖然很高絕,我爹或許不是你的敵手,可是若論騎射跟蒙古摔交,你絕比不上我爹!」

  韋慕嵐道:「姑娘,這我承認!」

  溫娃娜笑了,笑了笑之後,她接著說道:「要按我娘初來族裏那時候的情形看,他二位是根本不可能結合的,我娘不理人,整天價冷若冰霜,凜然不可侵犯,我爹對她也很客氣,很敬重,我剛才說過,我爹是位頂天立地的大英雄,他絕不會隨便的……」

  韋慕嵐忙點頭說道:「是的,姑娘,我知道,所以我說對令尊只有敬佩!」

  溫娃娜橫了他一眼,道:「知道你會說話……可是後來日子一久,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娘對我爹的態度轉變了,起先是三言兩語,慢慢的有說有笑,最後她終於嫁給了我爹,而且幫助我爹治理全族,那一夜,就是我娘嫁給我爹的那一夜,聽老一輩的人說,族裏好熱鬧啊,而且一直熱鬧了好幾天……」

  韋慕嵐道:「姑娘,中原關外都一樣,這是喜事!」

  溫娃娜道:「真是我們族裏的大喜事,從此我們那一族就一步步地富強康樂,一直到如今,越來越盛,喂……」

  一頓接道:「你知道嗎!為什麼後來我娘對我爹改變了態度,等我懂事後我明白了,中原人不有句『美人愛英雄』嗎?就是這樣,也就跟我……我愛你一樣……」

  說完了這句話,她的嬌靨好紅好紅,很快地低下了頭。

  韋慕嵐本來是想說幾句的,可是一聽這話,一見這情狀,他的心往下一沉,什麼也沒說。

  過了一會兒之後,還是溫娃娜抬起了頭,她的嬌靨上還留著一絲淡淡的紅暈,可是沒有笑容,看上去倒有點黯然之色,她開了口,話聲也很低:「我娘嫁給我爹的第二年就生了我,從那時候起,我爹更高興了,族裏也更富強了,那一段日子該是我們那一族的鼎盛時期,可是好景不長,在我五歲那一年,我爹害了一場大病,雖然我娘親手診治,但終因藥石罔效而與世長辭,我娘很悲痛,但她並沒有哭,族裏的人更消沉,多虧我娘振作領導,才沒有使我們那一族步向衰弱,到現在有十多年了,我娘跟我哥哥……」

  韋慕嵐道:「姑娘還有位哥哥?」

  溫娃娜「哦」地一聲道:「我忘了告訴你了,他跟我是同父異母的兄弟,比我大了很多,是由我娘撫養長大的,我娘視他如己出,他也把我娘當成了生身之母,今年快三十了,在我爹娘合力的調教下,他完全像我爹,稱雄於關外諸蒙旗之中,他不但繼承我爹領導全族,而且青出於藍,因為他有我娘那麼一位慈母兼良師,我爹沒有……」

  韋慕嵐點了點頭道:「我可以想像得出,令兄必是一位智勇兼備,文武雙絕的關外蒙旗中英豪!」

  溫娃娜道:「何止是關外蒙旗中的英豪翹楚,即使放之天下武林,只怕也不稍遜你們之中的任何一個!」

  韋慕嵐道:「是的,姑娘,我深信!」

  溫娃娜臉上又有了笑意。

  韋慕嵐接著說道:「可是姑娘貴為一族之公主,一個人千里迢迢,不避風霜,不避艱險地跑到中原來是……」

  溫娃娜道:「我記得那一夜你帶著傷躺在我的帳篷裏的時候,我對你說過,我到中原來是找一個人!」

  韋慕嵐道:「是的,姑娘是這麼說過,姑娘找的是……」

  溫娃娜道:「一個中原人!」

  韋慕嵐詫聲說道:「一個中原人,姑娘為什麼找一個中原人……」

  溫娃娜道:「你的意思是說,我是個蒙旗公主,怎麼會找一個中原人?」

  韋慕嵐點頭說道:「是的,姑娘!」

  溫娃娜微一搖頭道:「我沒見過這個人,也不認識這個人,是我娘叫我到中原來找這個人的……」

  韋慕嵐道:「令堂?」

  溫娃娜點了點頭,道:「嗯,我娘以前認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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