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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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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爹。」鳳姑猛一搖頭,近乎嘶叫地道:「她不是我娘,她不配,她心裏沒有您,更沒有我這個女兒,要不然她當初不會狠心撇下您跟我……她是個……」 清臞老者目射寒芒,沉聲喝道:「住口,鳳姑,再怎麼說,她也是你的生身之母!」 鳳姑一驚閉上了檀口,但旋即她嬌靨煞白地道:「爹,您可以罵我,可以打我,甚至於可以殺了我,可是我絕不認她這個娘,這十五年來您辛辛苦苦撫養我成人,又帶著我東奔西跑,一身兼嚴父慈母,受的苦夠多了,自懂事以來我就是個沒娘的孩子,也從沒見過我的娘,連她長的什麼樣都不知道……」 清臞老者神情木然地顫聲說道:「鳳姑,爹求你!」 鳳姑忙住了口,旋即一聲:「爹,我無意惹您生氣、傷心……」 很快地垂下螓首。 清臞老者抬起顫抖的手,撫上愛女秀肩,輕輕地拍了拍,搖頭說道:「鳳姑,何家世代積善,你爹憑一身醫術濟世救人,活命無數,半輩子也沒做過缺德事,想不到到頭來……」 長嘆一聲,接道:「家門不幸,出此醜事,天心何其薄我……」 鳳姑猛然抬頭,嬌靨上掛著珠淚兩行,道:「爹,這無關天心!」 清臞老者道:「那就是人自己使然,也難怪,我行醫救人,長年在外奔走,待在家裏的時候太少,她年輕輕的怎……」 鳳姑道:「爹,話不能這麼說,一個女人家就得懂三從四德,假如說一個男人家或為生活,或為抱負長年在外,少返家門,他的妻室就該跟人……」 清臞老者搖頭截口說道:「鳳姑,別說了,過去的已成過去,沒有她咱們爺兒倆十五年也過了,不照樣結結實實,活得挺愜意的,咱爺兒倆相依為命這麼多年了,要是突然插進個人來,我還會不習慣呢。」 搖了搖頭,接道:「說來我也該感謝她,她走了,可是她把你留給了我,我還有什麼不知足的?你說是不是!」 鳳姑微一搖頭,帶著淚道:「爹,您別這麼說,我知道這十五年來您心裏的感受!」。 清臞老者強笑擺手,道:「別盡顧著談咱們自己的事,忘了咱們這位客人,那是失禮,要是讓他醒來聽去了,那更不好,不說了,鳳姑,你去煎藥去,等他醒了好讓他喝!」 鳳姑道:「爹,您不是說他不一定……」 清臞老者道:「鳳姑,凡事都要往好處想,尤其這種事!」 鳳姑緩緩將目光移注床上韋慕嵐道:「對,爹,他不能死,他要是死了,咱們就沒辦法……」 清臞老者叱道:「丫頭,什麼死呀死的,不許胡說,濟世救人是醫者的天職,是咱們的本分,人家並沒有義務告訴咱們……」 鳳姑道:「誰說的,咱們救了他,他該知恩圖報!」 清臞老者搖頭說道:「鳳姑,你錯了,施人以恩,千萬別望人報,這種想法要不得,爹平素是怎麼教你的,爹憑這祖傳醫術行醫十年,從來不受人分文,也從來沒有想到讓人報答,何家祖上傳下來的這句話你永遠別忘記,也是一代代的往下傳,永不可斷絕,那就是醫者濟世救人,是天職也是本分!」 鳳姑羞愧地低下了頭,但旋即她又抬頭望向韋慕嵐。 「爹,他怎麼會中了這種掌?」 清臞老者搖頭說道:「那誰知道,只有等他醒來試著問他,咱們別強求!」 鳳姑道:「希望他在天亮之前能有動靜,也希望他會說……」 清臞老者搖頭說道:「這位後生不簡單,一身修為怕不在當今武林二三人間,年紀輕輕的,難得,難得,人品還這麼俊,跟個大姑娘似的,只不知是誰家兒郎……」 鳳姑道:「等他醒過來後不就知道了嗎?」 「說得是。」清臞老者點頭說道:「只是,仍是那句話,人人都有隱衷,尤其是他,恐怕他的隱衷更大,咱們別強求,你去煎藥去吧!」 「不,爹!」鳳姑突然一搖頭,道:「您去吧,我看著他,煎上藥後,您也可以歇一會兒,他一有動靜我就叫您!」 清臞老者搖頭說道:「別,鳳姑,這兒不比別處,這兒的男人沒骨頭,女人舌頭長,村夫鄉婦世俗人不比咱們武林兒女,別讓他們亂嚼舌頭說閒話。」 「他們敢?」鳳姑一揚眉,道:「誰敢有半句不乾淨,我打爛她的嘴!」 清臞老者道:「你想幹什麼?上衙門打官司去,跟她們一般見識?好心情,瞧你這兇模樣,將來誰家敢要。」 鳳姑臉一紅嗔道:「爹,您又來了,沒人敢要最好,稀罕,反正我這輩子沒打算嫁人,您不知道,對她們就得兇一點,要不然……」 清臞老者搖頭說道:「好了,好了,丫頭,不嫁就不嫁,陪著你這位已入土半截的老爹過一輩子,行了吧,煎藥去吧!」 鳳姑一搖頭道:「爹,我說過您去,我不去!」 清臞老者道:「別孩子氣了,要讓她們看見……」 「您也真是!」鳳姑翻了翻美目,道:「大黑夜裏,又關著窗戶,誰看得見,誰要是敢爬在窗戶縫上往裏偷看,我拿她當賊,一顆珠子打瞎她的眼!」 清臞老者道:「說夠了嗎?快……」 鳳姑一扭嬌軀,道:「您是怎麼啦?說過讓您去,您還可以歇息一會兒!」 清臞老者眉峰一皺,道:「又任性了,好,好,好,我去,我去,唉,真是年頭不同,事也顛倒了,我這個爹反而事事得聽你的!」 嘟噥著往外行去。 鳳姑低低一聲:「您別聽嘛!」 清臞老者已到了門口,回身說道:「我也得敢哪!」 掀簾出門而去。 鳳姑笑了,笑得好美,好甜,她順手拉過了一把椅子坐在了床前,這種事很無聊,她得找點事做做,什麼事?東看看,西看看,最後,她那雙目光牢牢地凝注在韋慕嵐那張側放在枕上的俊臉上,一眨不眨,一眨不眨…… 良久,良久,鳳姑一驚而醒,不用摸,她自己知道,臉上燙燙的,心頭怦怦然亂跳。 為什麼驚醒,那是因為床上的韋慕嵐有了動靜,先是那兩排睫毛一陣眨動,繼而又一聲低低呻吟。 有動靜了,有動靜了,這說明床上的他有救了。 鳳姑這一喜非同小可,過分的驚喜使她忘了叫了,忘了叫她那位慈祥的風趣的爹了。 突然,鳳姑心裏又是一跳,不為別的,只因為韋慕嵐他動彈了,他動彈著身子要翻身。 鳳姑一驚,一急,一抬手,脫口喚道:「噯,你!你這個人,別動!」 也許韋慕嵐聽見了那甜美悅耳的話聲,他沒再動,卻猛然睜開了眼,突然,他一怔,支撐著又要往起爬:「這!這是什麼地方?」 鳳姑慌了手腳,忙站起叫道:「噯,噯,你這個人怎麼這麼討厭,叫你別動,你偏要……真是,你身上帶著傷,剛紮好,不能動!」 韋慕嵐一聽這話,低頭看了看胸前,不錯,是紮著布,霎時間他像脫了力,又爬在了床上,可是,他這一動牽動了傷口,痛得他忍不住呻吟了一聲,也招得鳳姑一跺腳。他詫異地望著眼前這位剛健、婀娜的美姑娘,遲疑著又問:「姑娘,請告訴我,這是什麼地方?」 鳳姑懶得看他,本來嘛,剛醒過來就招人生氣,美目一翻,冷冷開了口,沒好氣地道:「我家,你放心,這兒不是強盜窟,也不是猛虎關。」 韋慕嵐呆了一呆,他聰明絕頂,立刻就明白了,勉強笑了笑,有氣無力地賠上了不是,道:「姑娘,別生氣,我不知道我不能動……」 好話,真是絕妙好辭。 鳳姑忍不住差點笑出來,但她畢竟還是忍住了,緊緊地繃著嬌靨,道:「你這人說話怎麼……自己身上帶著多重的傷自己還不知道?」 「不是,姑娘。」韋慕嵐忙道:「我是說,我是說……我不知道自己是躺在這兒……」 鳳姑道:「那你以為自己躺在哪兒,野地裏!」 韋慕嵐微一點頭,道:「正是,姑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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