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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恐怕還是只有他自己知道。

  華家宅院沒有人了,寂靜、空蕩。

  只是,華家宅院寂靜、空蕩沒多久。

  ***

  這一天,大晌午,華家這沒有人的宅院闖進個人來。

  人,是個女人,年輕輕的女人,跟華家姑娘差不多,艷若桃李,從頭到腳一身白。

  一身白,不是她愛穿白,她是穿著重孝,就連她提的那把劍、劍穗兒都是白的。

  她落身在院子正中間,面對著堂屋,嬌靨如寒霜,杏眼欲噴火,只聽她悲聲叫:「姓華的,你給我出來。」

  當然,沒人答理,沒有反應。

  隨聽她悲聲又叫:「姓華的,你以為縮著頭不出來就算了麼?姑娘我等了你三年了,今天好不容易找到了這兒,豈容你躲,你躲不了的,還不給我出來!」

  當然,還是沒人答理,沒有反應。

  她悲聲再叫:「姓華的,你要是再不出來,我可要闖進去了。」

  她就要往堂屋闖。

  堂屋門口多了個人,男人,是燕翎,他道:「我終於等到了。」

  白衣女子收勢停住,她冷怒而笑:「終於有人露面了。」

  燕翎道:「等到了你,我當然要露面,只是我沒有想到,這次來人,會是個女的!」

  白衣女子微詫異:「你說什麼,你知道我要來?沒想到這次來人是個女的,難道說……」

  「你自己明白。」

  「我明白了,要殺華玉書的還不只我一個,是不是?殺得了,狗官,該殺,人人得而殺之!」

  這恐怕是頭一個這麼罵、這麼說的。

  燕翎雙眉微揚:「你怎麼說……」

  只聽白衣女子急問:「姓華的伏誅了沒有?還沒有是不是?他不能死在別人手裏,否則我就白忍痛含悲等了他三年。」

  燕翎道:「這一回,你們學聰明了,手法變了。」

  白衣女子道:「你怎麼說,這一回……你弄錯了,我就是我,不是別人。」

  「是麼?」

  「當然,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我有什麼不敢承認的!」

  「你自己知道,是不是?」

  「我不跟你爭,不跟你辯了,這無關緊要,要緊的是我要手刃華玉書,叫他出來吧!」

  她是不知道那位華大人已經故世,還是已經知道那位華大人詐死了。

  燕翎什麼也沒提,只道:「華大人不會出來的,你應該知道,你要殺華大人,必得先過我這一關。」

  「你是華玉書的什麼人?」

  「勉強可以算得上朋友。」

  「我要殺華玉書,不願傷無辜。」

  「這一點你也跟前兩次來人不同,你是頭一個這麼說的,只是這沒有用,支不走我,這件事我管到底了。」

  白衣女子忽然揚聲道:「華玉書,你何必讓別人做你的替死鬼!」

  燕翎道:「沒有用,華大人聽不見的。」

  「我忘了,他本來就是這種人……」

  「華大人聽不見,難道你也聽不見麼?」

  「我聽得見,希望你也聽得見,我再說一次,我不願傷無辜。」

  「我聽見了,希望你也聽見,你未必傷得了我。」

  「好吧,那就怨不得我了。」

  白衣女子她就要拔劍,卻忽然覺得玉手一震,手上一輕,再看時,原在堂屋門口的那個人不知什麼時候已到了她眼前,她的長劍也已經到了他的手裏,她驚住了!

  燕翎顯然有點意外:「他是怎麼派的?一個不如一個!」

  白衣女子定過了神,她退了兩步,一臉激動,一臉悲憤:「你有很好的修為,我不是你的對手,我差你太多,我好不容易等到今天,好不容易找到這裏,想不到我的痛我的苦,會毀在你的手裏,華玉書,還有你,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

  她揚起了玉手,玉手裏多了一把匕首,她猛力往心口就刺。

  燕翎遞出了長劍,白衣女子的帶鞘長劍,只聽「噹!」地一聲,白衣女子又退了一步,匕首脫手飛了,玉手垂了下來。

  她一臉煞白:「你不讓我自絕,那麼,你殺了我!」

  燕翎凝望白衣女子:「你說你就是你?」

  白衣女子冷然道:「本來就是。」

  「我有點相信了。」

  「如何?」

  燕翎沒說話,抬手遞出長劍。

  白衣女子微愕:「你這是……」

  「你以為呢?」

  「還給我?」

  「不錯。」

  「你不殺我?」

  「有那個必要麼?」

  白衣女子伸玉手接過了長劍,但長劍卻錚然出鞘,她往她那欺雪賽霜的脖子上就抹。

  這,燕翎沒想到,他一怔伸手,長劍又到了他手裏:「你這是……」

  白衣女冰冷道:「今天不是華玉書死,就是我亡,你不讓我殺他,我過不了你這一關,只好死。」

  「你為什麼非殺華大人?」

  「報仇!」

  「報什麼仇?」

  「父仇。」

  「華大人為官清正,他執行王法……」

  「不,他不是個好官,他是個該死的狗官,他知法犯法,害死了我的父親。」

  「我知道,你有你的立場……」

  白衣女子悲憤:「我也知道你的立場,問天,天知道!」

  「問天,天知道?」

  「是怎麼回事?」

  「我不願說。」

  「為什麼?」

  「說了你也不會相信。」

  「怎麼見得?」

  「因為你是他的人。」

  「何妨說說看!」

  白衣女突然圓睜杏眼:「我只有一句話,讓我殺了他,否則就是我死!」

  「總讓我弄清楚是非曲直。」

  「在你這兒,曾有是非曲直。」

  「當然。」

  「我不信!」

  「你必須相信,因為我現在聽的都是你的一面之詞。」

  「就是你聽了華玉書的也沒用,他不會說實話。」

  「普天之下,誰不知道華大人是個好官。」

  「只有蒼天跟我知道,他不是!」

  「奈何蒼天不會說話。」

  「我會說。」

  「你為什麼不說?」

  「因為你讓我信不過!」

  「沒有說,你怎麼知道?」

  「你是華玉書的人,這就夠了。」

  「我不是任何人的人,我是個管閒事的江湖人,我這個江湖人只問是非,不管對誰,人人都知道,華大人是個好官,所以今天我護他,你有另一種說法,也讓我聽聽!」

  白衣女子目光一凝:「你不是華玉書的人?」

  「不是!」

  「你怎麼讓我相信……」

  「我說的夠清楚了,我要是華大人的人,為什麼不承認?只為聽你的另一種說法?那有什麼好處?」

  「這倒是。」

  白衣女子沉默了一下:「你說你是個管閒事的江湖人。」

  「不錯!」

  「你怎麼稱呼?」

  「燕翎,燕子的燕,令羽翎。」

  「我沒有聽過你。」

  「沒有聽過我的不止你一個。」

  「這是你的真名實姓?」

  「是的,只是這關什麼緊要?」

  「你要是連個真名實姓都沒有,別的還能讓人相信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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