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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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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生一看又皺了眉,笑道:「玄清,彼此不是世俗中人,別這樣,我不是說了麼,今後在這個屋裏,你我還不知道要同住多久,老是這樣,不但我受不了,連你恐怕也會膩煩,隨便點,當我是個朋友,該怎麼做怎麼做,成不?」 君玄清要說話! 書生擺了擺手,又道:「鬚眉男子,丈夫氣,那來的婆婆媽媽經?你要再這樣我可不敢再煩勞你幫忙了,收拾收拾回前院去。」 君玄清紅著臉笑了,可也難掩心中的感激,激動道:「恭敬不如從命,玄清不敢再拘小節,四先生要玄清做什麼,請吩咐吧。」敢情他是說來就來。 書生笑了:「誰說要你幹什麼了?」 君玄清一怔說道:「夏鏢頭說,四先生要玄清……」 書生道:「那是他說的,我沒有說,別聽他那一套,我只是一個人兒住在這兒顯得無聊,找你來陪陪我。」 君玄清還想再說。 書生已然擺手笑道:「睡吧,有事明天說,我又不趕夜工。」 君玄清又笑了,但隨即一整神色,道:「四先生,大恩不敢言謝,玄清不是糊塗人,我明白四先生這麼做是為了我,無如,四先生,玄清總不能跟您一輩了,不來的,無須躲,要來的,躲也躲不掉,您給玄清一個機會,讓玄清跟他們拚拚。」 不錯,是條鐵錚錚的血性漢子。 書生心頭一震,道:「玄清,這是誰告訴你的?」 君玄清悲慘苦笑,道:「四先生,這何用誰說?玄清曾是『汴梁世家』的人,對『汴梁世家』那能不清楚,他們不會放過我的,遲早而已。」 書生心頭再震,略一沉默,道:「玄清,當初二先生是怎麼對你說的。」 君玄清道:「玄清明白,那是四位的恩德,但玄清總不能長此煩勞四位看顧我,再說,玄清也不能長此躲在鏢局裏。」 書生挑了挑眉道:「玄清,你該知道,我四兄弟任何一人都是說一不二,言出如山,當初你不悔悟便罷,既已悔悟,就等於是我兄弟門中人,我兄弟絕不容任何人動你一指,尤其是他『汴梁世家』,你懂麼?」 君玄清一陣激動,低下了頭,但旋即猛又抬起了頭,目射無限感激神色,點了點頭:「四先生,玄清福薄,只恐……」 書生截口說道:「沒那麼多顧慮,從今夜起,你跟著我好了,仲夫那邊你不必去了,明兒個我對仲夫說一聲就行了。」 君玄清身形猛顫,道:「四先生,玄清敢是作夢……」 書生淡然一笑,道:「還沒睡,那來的夢?不過我話說在前頭,跟著我可別來那麼多俗禮讓我難受,否則我可受不了……」 君玄清兩串熱淚突然奪眶,笑道:「四先生放心,玄清絕不敢讓您難受,但這一次您要原諒。」話落,身形忽矮,雙膝砰然落地,恭恭敬敬地叩了一個頭,然後站起身來,恭謹說道:「四先生,從即刻起,玄清就是您的一個大書童,這一輩子,玄清是跟定了您了,雖死不可奪志!」 書生還真沒想到他會突然來此一著,躲之不及,只有受了,君玄清那一片誠懇,也令他頗為感動,皺了皺眉,笑道:「玄清,做我的書童,可不是好受的。」 君玄清毅然說道:「玄清只有一句話,四先生之大恩大德,雖生身父母不過如是,玄清不是冷血人,粉身碎骨,腦漿塗地在所不辭。」 不但是條血性漢子,而且是性情中人。 書生不由為之暗暗點頭,道:「玄清,天色不早,你睡吧。」 君玄清應了一聲,卻站著沒動! 書生投以詫異一瞥,道:「玄清,剛進門就不聽話了!」 君玄清赧然一笑,道:「玄清不敢,只是,只是,您還沒有告訴玄請……」 書生截口說道:「我只能這麼說,你料對了。」 君玄清雙眉一挑,目閃寒芒,道:「您是怎麼知道的?」 書生笑道:「很簡單,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天下事都能知曉,何況那近在咫尺的『汴梁世家』。」 君玄清可不是糊塗人,他明白,自己這位主人是不肯說,再問也是枉然,略一沉默,道:「您請吩咐一句,玄清該怎麼做。」 書生道:「我既然要你跟了我,你就該知道該怎麼做,跟往日一樣,該怎麼做,就怎麼做,別的你用不著管。」 君玄清只以為書生會錯了意,道:「玄清是說,一旦他們找上身來,玄清該……」 書生笑道:「你以為他們還敢來麼?」 君玄清一怔,紅了臉,道:「玄清是說萬一……」 書生笑道:「那麼你認為你該怎麼辦?」 君玄清挑了挑眉,道:「玄清可不敢弱了您的威名。」 書生大笑說道:「沒想到你一肚子鬼,挺會說話的,自己想打就說想打,扯我幹什麼?要說打你連小明都鬥不過,那怎麼行?」 君玄清低下了頭,沒說話。 書生道:「這樣吧,這次免了,下次我准你打就是。」 君玄清抬眼說道:「下次玄清還是鬥不過明哥兒。」 書生道:「我准你下次,到時候你只管打,別問那麼多,再說,到那時候,你就準知仍不是小明的對手。」 君玄清立即了然,臉上又是一陣激動,道:「玄清可忍不住又想給您叩頭了。」 書生笑道:「忍不住也得忍,要不然你下次仍是打不過小明。」 這麼一說,君玄清可真不敢再動了,赧然一笑,道:「您別生氣,玄清忍住就是。」 書生笑了:「睡吧,你要再不睡,我可要睡了。」 話落,未見他有任何動作,桌上孤燈倏然而滅。 剎時間,屋內一片黝黑,一切不可復見…… *** 東方破曉,曙色微透,「開封城」仍浸沉在黎明前的片刻寧靜中。 這第二天,「三義鏢局」中,起得最早的,該是君玄清。 其實,倒不是別的,而是他根本就沒合過眼兒。 他是太興奮了,太激動了,因而躺在那兒,一個勁兒地瞪著眼,在黑暗中望著屋樑出神,一夜未能成眠! 可也怪,他自己明白,他沒有一點兒睡意。 這本難怪,「神州四奇」的門牆,太以高緊,武林中,多少俊彥想擠入門內而不可得,夢寐都難求。 那是因為書生四兄弟收門人弟子,太以謹慎,要求得太高,尋常一點的人,他四位是不屑一顧! 那倒非稟賦絕佳,質姿上乘不可,還要看那個人的人品、心性如何,要是個鐵錚錚的血性人,就是塊石頭,他兄弟也會點上一點。 而如今,他不但有幸躋入「神州四奇」門牆,而且是被四奇之最,當今宇內第一奇才的書生收在了身邊。 這來得太容易,太突然! 那倒不是他福緣厚於常人,而是他幡然悔悟,毅然回頭,放下屠刀所應得的報償而已! 起來之後,他沒敢驚動書生,一個人輕輕地出了屋。 出了屋,入目是一片微透晨曦,千萬顆晶瑩朝露,朱欄小橋,飛簷涼亭,碧波水榭,滿眼翠綠青蔥的寧靜庭院。 昨日今日大不同,在他的感覺裏,這如今的一切,都是無限美好的,都是無限溫馨的。 臉上掛著難以言喻的笑容,仰起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晨間那清涼新鮮的空氣,踢著滿地露珠,他邁動了步。 剛走了幾步,驀地裏,一聲輕咳入耳,他收步停身,抬眼投注,不由一怔,敢情有人比他起得還要早。 那臥波朱欄小橋之上,向東負手站立著一個鬚髮俱霜的青衫老人,老人清癯,慈眉善目,飄逸若仙,有出塵之概! 君玄清可早聽到了鏢局裏的紛紛議論,只一眼,立刻會意到了這位青衫老人是誰! 這類奇士高人,大都喜歡清靜,不然世間便不會有所謂隱士,既喜歡清靜,那便不被人打擾。 君玄清他連忙轉身,要迴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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