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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三


  獨孤承點頭說道:「記得,怎麼不記得,自己的家,那有不記得的?」

  書生道:「前兩年,我四人已經鳩工把恩兄那聽濤小築整修過了,完全照得是老樣子,沒敢有絲毫變動!」

  獨孤承神情一陣激動,道:「四弟,我說句不該說的話,妻已死,子已亡,愚兄已經沒有指望了,那個家也不想要了,四弟幾位還勞這個神幹什麼?」

  書生雙目一挑,道:「恩兄,話可不是這麼說,落葉歸根,難道說,恩兄遭此大變之後,業已雄心盡灰,家也不要了?」

  獨孤承唇邊閃過一陣抽搐,鬚髮顫動,搖頭苦笑:「四弟說得差不多,那個家,我是不想再回去了,固然,落葉歸根,可是,四弟,觸景傷情,我受不了……」

  書生默默不語,但旋即,忽又一笑說道:「有件事,我忘了告訴恩兄,恩兄可還記得當年手植那株金菊?多年來,雖乏剪修澆灌,可是依然孤獨傲立,每逢秋時,黃花怒放,不減當年!」

  老駝子倒沒如何,算卦的面有詫異色,他投書生以惑然一瞥,可是沒說話,還好!

  獨孤承卻搖頭一嘆,道:「花猶好,人不在,愚兄心已冷,意已灰,對那當年種竹栽花的悠閒無我心境,已經是……唉,徒亂人意,不提也罷!」

  書生目中一絲星采,飛閃而過,道:「當年我聞訊趕至時,恩兄那書房之中,硯池未乾,筆猶未收,想必恩兄當年是在揮毫時,突遭驚變……」

  獨孤承遲疑了一下,道:「事隔多年,愚兄已然記不清了,四弟當年既有所見,那想必是愚兄當時是在書房之中,不會錯了!」

  書生目中再閃星采,道:「等大哥、二哥、三哥,先後趕至後,經一番搜查,別無所見,僅在恩嫂騏侄兒遭害處,發現了一根『天荊毒刺』,恩兄胸羅淵博,見多識廣,不知可知……」

  獨孤承苦笑接道:「這何必問我,四弟胸羅見識,不強我數倍?」

  書生道:「天荊樹,唯高黎貢山所產者,刺有劇毒,中人必斃,當時,我四人判斷這必是『修羅教』下的毒手……」

  獨孤承陡挑雙眉,目中暴射駭人厲芒,道:「四弟不愧淵博,四位想必當即趕往了『高黎貢山』!」

  書生點了點頭,挑眉說道:「自然,我四人恨不得脅下生雙翅能飛去。」

  友情可感,獨孤承神情一陣激動,道:「四弟,不知是否那修羅教下得毒手?」

  書生道:「天荊毒刺現在修羅教勢力範圍內,斷不會容他人採摘,武林也沒人敢輕易涉足,證據如鐵,當時我四人以為該不錯。」

  獨孤承一怔,道:「四弟,『以為該不錯』,莫非有錯?」

  書生道:「是否有錯,如今還不敢說,不過,軒轅無忌矢口否認行兇,我四人也曾遍尋全山,未獲恩兄蹤跡!」

  獨孤承道:「那『天荊毒刺』他如何解釋?」

  書生道:「他親自陪我四人跑了趟『北天山』,找到了另一棟有毒的『天荊樹』,這證明『天荊毒刺』非他『修羅教』所獨有!」

  獨孤承眉峰一皺,沉吟說道:「這麼說來,的確不能斷定是他修羅教行的兇……」

  書生截口說道:「不過,事隔幾年,帶恩兄來『汴梁世家』的,卻是『修羅四侍』!」

  狐孤承一震,目中再現厲芒:「四弟,沒錯,是他四人。」

  書生道:「沒錯,該是他四人!」

  獨孤承道:「他四人親口承認了?」

  書生淡然說道:「沒人會承認做賊的,我是由那根『天荊毒刺』,他四人現在『汴梁世家』,及他四人心虛欲逃之種種跡象判斷的!」

  獨孤承點了點頭,道:「無可疑,可仍不能斷言修羅教行兇!」

  書生目光深注,道:「恩兄當年被擄後,難道真不知被囚何地,投見過任何一人,也小知帶總兄來開封的是誰?」

  獨孤承道:「見過,但那沒有用,他們都蒙了面,而且被擄時,愚兄是被人點了穴道,及至愚兄醒來時,只發現是置身一石室之中,難見天日,那裏知道是被囚何處?由那一地至開封,一路之上,也是被他們蒙上了雙目,若非見著了『汴梁世家』的老王八,愚兄還真不知到了何處呢?」

  書生皺了皺眉,略一沉吟,道:「以恩兄一身功力,他們不可能會那麼放心!」

  「說得是,四弟!」獨孤承道:「他們平常跟愚兄見面,都是在另一室,隔著一處暗門交談,絕不敢近愚兄之身,由那不知名的一處,往開封時,還是被他們先以迷藥迷倒,然後點了『肩井』,雙膝彎曲,才蒙上眼的!」

  老駝子突然咬牙說了一句:「好狡猾的一批東西!」

  書生皺眉說道:「這就難了,倘若恩兄能知道,當年被擄處,是囚於何處,帶恩兄來開封的是誰,元兇便不難尋獲了!」

  獨孤承略一沉吟,突作此問:「四弟,那『修羅四侍』,如今可仍在『汴梁世家』?」

  書生道:「要是沒錯,該還在,不過,就是在,要找『汴梁世家』要人,恐怕已經很不容易了!」分析得不錯!

  獨孤承點了點頭,沒說話!

  老駝子卻高挑濃眉,威態懾人地又插了一句:「他們敢,惹煩了我,放把火燒他個精光,看他四人往那兒躲!」此老就是這般火爆脾氣。

  書生淡淡說道:「沒什麼敢不敢的,做賊的,沒有坐以待捕的,就是燒光了『汴梁世家』,找不到『修羅四侍』也是枉然,何況『汴梁世家』分支遍天下,他四人何處不能去?」

  這話不錯,老駝子怔了,但旋即說道:「四弟既知他們要溜,為何不防之於未然?」

  問得對,既知要溜,為何早不下手。

  書生遲疑了一下,道:「天下雖大,我卻不相信他四人能逃出咱們兄弟手掌心去!」

  顯然,這是託詞,只能說,沒確定這位「百巧先生」真假,便不能確定「修羅四侍」是不是幫兇!

  老駝子對這答覆,自然不滿意,他濃眉一挑,還要說!

  皇甫敬突然開了口:「三弟,你該知道,四弟他自有道理!」

  大哥說了話,老駝子可不敢多說了!

  其實,皇甫敬說得也沒錯,他們的這位四弟做事,何曾出過錯?由來是十拿九穩,些微不差!

  沉默了一會兒,書生突作此間:「恩兄說過,『摧心散骸斷魂丹』之毒,三日一發,但不知今日,是第幾日?」試過了舊事,他還要再試眼前事!

  獨孤承一怔,道:「算算明天就該發作了,怎麼,四弟!」

  書生道:「恩兄可是說,『摧心散骸斷魂丹』之毒,除那『汴梁世家』自藏的獨門解藥外,他藥罔效,無物可解?」

  獨孤承點頭說道:「正是,要不是為著一個『仇』字,愚兄早就自絕了,死了一了百了,免得每隔三天,便要身受一次痛苦!」

  書生軒了軒眉,道:「這般死,輕若鴻毛,恩兄怎也作如是語?」

  獨孤承神色黯然,默然不語!

  書生目中忽閃寒芒,道:「有件事,我要跟恩兄商量一下!」

  獨孤承道:「什麼事?四弟只管說就是!」

  書生道:「恩兄可知昔年『武林二叟』中,『百毒叟』巫一風此人?」

  獨孤承點頭說道:「知道,怎麼?四弟莫非要他為愚兄……」

  書生截口說道:「恩兄既知此人,當知此人精擅施毒,現下無出其右者,其所煉製的最毒一種藥物,名喚『散功丸』!」

  獨孤承道:「這個愚兄也聽說過,『散功丸』之所以被稱為最,乃是一絲誤服,功力永廢,那比殺一個人還令他痛苦!」

  書生點頭說道:「不錯,正是如此,不過,『散功丸』還有一宗好處,就是能解百毒,昔年有些武林高手,往往不惜一身功力而求此丸一粒,以祛除所中之毒,保全性命!」

  獨孤承點頭說道:「四弟說得不虛,是有這回事……」

  神情忽地一震,突射奇光,駭然接道:「四弟莫非是要……」

  書生截口說道:「既能解百毒,我想以毒攻毒試試!」

  獨孤承霍然色變,但剎那間又恢復正常,平靜地說道:「四弟現有此物?」

  書生道:「不錯,我跟巫一風昔年曾有一面之緣,他給了我一粒,以備萬一之需,必要時祛毒保命!」

  獨孤承默默不語,良久方道:「據愚兄所知,『摧心散骸斷魂丹』之毒,唯汴梁世家那自藏獨門解藥可解!」

  顯然他是不敢輕易嘗試!

  書生道:「可是那『摧心散骸斷魂丹』,該在百毒之內!」

  獨孤承道:「四弟似乎忽略一點!」

  書生道:「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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