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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雙重襲擊,一樣也難逃過。

  李玉麟就知道那隻信鴿要糟,就在他心頭剛震之際,那支雕翎箭已不偏不倚的射中了信鴿,而且是立即貫穿。

  信鴿被箭力所帶,往上一沖,還沒有落下,那隻玉翎雕已緊跟而至,兩下裏一碰,它便帶著被箭貫穿的信鴿俯衝而下,一閃便沒了影兒。

  這種玉翎雕,只離開天山,放眼天下便不多見,能豢養來行獵的人更少,再加上那種高絕的箭法射術,那射落信鴿的人,必非常人。

  信鴿是傳書,不論官家所蓄,民間所養,既帶鈴放出,便是帶著緊急消息、重要信函,除了在飛行途中遭遇猛禽,或停下來休息為獸類所乘之外,一般人都不會加以截殺,否則於官,那是犯法;於民,那是犯忌。

  這是何許人,竟獵殺明知正在傳書的信鴿為戲?

  這雙重想看看是何許人的意念,使得李玉麟動了心,好在,看方向就在前面不遠,也不至於耽擱行程。

  有此一念,李玉麟雙眉微揚,立即吸一口氣飛掠撲去。

  「天龍身法」不愧李家傲誇當世的三大絕學之一,轉眼百丈,剛繞過一片樹林,一陣豪笑聲便已傳入耳中。

  循聲望去,一眼便看見了。

  那是五人五騎,五匹馬全是蒙古種健騎,四黑一白,黑的潑墨般,白的雪白。

  四匹黑馬上,清一色蒙古豪族勇士打扮,個頭兒一個賽一個壯,鞍邊,左邊是刀,右邊是弓箭。

  那匹白馬上,則是個一身黑,連肌膚都顯得黝黑的精壯結實的年輕人。

  他,鞍左掛一具長而粗圓的革囊,看不出裏頭裝的是什麼,不過一看就知道,那東西一定相當沉重。

  鞍右,一張黑黝黝的弓,一壺雕翎箭。

  左臂,纏皮革護臂,架著一隻火眼金晴、羽毛賽雪,極其威猛的玉翎雕。

  右手,正拿著那隻被一箭貫穿的信鴿。

  也就在李玉麟剛一眼看見這五人五騎的當兒,驀地一聲雕鳴,那隻玉翎雕振翅飛離黑壯年輕人左臂,健翅再振,化為雪影一點,疾若奔電,直撲過來。

  李玉麟絕沒想到,那隻玉翎雕通靈到這種程度,在人還在茫然無所覺的時候,它已然發覺生人,立即飛起撲擊。

  玉翎雕再兇猛,他可沒放在眼裏,但是他愛惜這隻玉翎雕,正打算在不傷至玉翎雕的情形下,出手擒住它。

  只聽一聲沉喝震人心神:「回來。」

  那隻玉翎雕可真是通靈,就在李玉麟聽見沉喝的同時,它雙翅一斂,沖天而起,半空裏展翅轉身。

  只見雪影一點,倒射而回,一眨眼間又落回黑壯年輕人左臂上,頂毛豎起,一雙金睛直盯著落身丈餘處的李玉麟。

  這時候,人當然發現了。

  四匹黑馬上,四個健壯蒙古勇士,就要抽刀催馬。

  黑壯年輕人又一聲沉喝:「慢著!」

  四匹健騎十六隻鐵蹄像釘在地上,紋風不動,這,沒有高絕的騎術絕辦不到。

  然後,黑壯年輕人打量李玉麟,他瞪大了一雙環眼:「沒想到京裏還有這種俊逸人物,咱們不虛此行,你,幹什麼?」

  李玉麟只覺黑壯年輕人不但有一種隱隱逼人的威猛氣勢,還有一種特殊的粗獷豪邁,的確非常人。

  就因為這,使他頓時對黑壯年輕人產生了幾分好感。

  他道:「那要看你在幹什麼?」

  此言一出,四名健壯蒙古勇士臉色倏變,只聽其中一名沉喝道:「大膽,誰跟你呀我的……」

  喝聲中,他就要催馬上前。

  黑壯年輕人又一聲輕喝:「不要亂動,不一定人人都懂那一套,也不能要求人人都懂那一套,老爺爺的威名都讓你們敗壞了。」

  那名健壯蒙古勇士沒敢再動。

  黑壯年輕人話鋒微頓,凝目再望李玉麟,道:「問你幹什麼,你說要看我在幹什麼,什麼意思,我沒懂。」

  蒙古人,能說流利的京片子,或許對關內的語言未必真懂那麼多。

  李玉麟道:「我指你手裏的鴿子……」

  黑壯年輕人道:「呃!我明白了,鴿子是你養你放的?」

  李玉麟道:「不是,也不必非是我養的、我放的。」

  黑壯年輕人道:「又繞著圈兒說話了,既然不是你養的、你放的,你指我手裏的鴿子是什麼意思?」

  他是真不懂,還是裝糊塗?

  李玉麟道:「或許你來自蒙古,不懂,那麼現在我告訴你,擊殺信鴿,不但為官家所不容,在民間也算犯忌。」

  黑壯年輕人微一怔:「一隻鴿子有什麼了不得的,也讓官家不容,犯民間大忌?」

  李玉麟道:「你來自蒙古,或許不知道信鴿不能獵殺,但是你總該知道,信鴿是幹什麼用的?」

  黑壯年輕人道:「你真是瞧扁我了,這我還能不知道?信鴿是傳信用的呀!」

  李玉麟既有點好氣,也有點好笑,道:「不錯,信鴿是傳信用的,那麼你就該知道,獵殺一隻信鴿,會耽誤人多大的事。」

  黑壯年輕人怔了一怔,旋即點了頭:「說了半天,我總算明白了,你們這兒的人,說話真能繞圈子,你打頭兒就直說,我不是一聽就懂了嗎?」一頓,接問道:「你是吃糧拿俸的官家人,還是民間的江湖人?」

  李玉麟道:「只要碰上獵殺信鴿,人人可以管。」

  黑壯年輕人道:「不,這回該你沒懂我的意思了,我是說,你要是吃糧拿俸的官家人,我的事你還管不著,叫你大得到了頭兒的上司來見我。你要是個民間江湖人,那我就不願落個拿官勢壓你,信鴿是我獵殺的,錯在我,該賠多少,我就賠多少。」

  這,李玉麟還能聽不出來?

  這位來自蒙古的黑壯年輕人,論衣著、氣勢、排場,本就該是個有來頭的,如今一聽這話,可知道他的來頭還不小。

  但是,他倒是個能認錯、肯講理的人,卻是頗為難得。

  李玉麟那原本有的幾分好感,頓時又增添了幾分,道:「能要說賠,你未必能賠,也未必能賠得起。」

  黑壯年輕人濃眉一軒,環目放光,道:「你又瞧扁我了,當今世上,還沒有我賠不起的,別說這一隻信鴿,就是千隻萬隻……」

  李玉麟截口道:「我不是指鴿子,我是指鴿子腿上帶的信件,你知道那是大事還是小事?」

  黑壯年輕人為之一怔:「這倒是,那我怎麼知道……」忽一凝目,接道:「可是你又怎麼知道,這隻鴿子一定帶有什麼信件?」

  李玉麟道:「容易,你可以打開鴿子腿上的環箍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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