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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八


  賈亮道:「這陣子,官道不讓人走了,來往『熱河』、『河北』不走『古北口』走哪兒?這陣子從『古北口』騎蒙古馬來到『熱河』的人,恐怕不在少數,再說,我這位岳大哥要是你等要抓的人,他會承認是從『古北口』來的麼?」

  捧登錄簿那個道:「還有,這位登錄的是牲口買賣,行囊裡卻藏著一把劍!」

  馬臉漢子忙舉起「巨闕」:「就是這把!」

  賈亮當然認得出「巨闕」,可是他沒有說破,道:「買賣人就不用防身了麼?不會武的請人保鏢,會武的自己保自己,有什麼不對?又有哪條王法不許買賣人帶兵刃?」

  捧登錄簿那個倒一時沒能答上話來。

  賈亮向馬臉漢子伸出了手:「拿來!」

  馬臉漢子當然知道賈亮要什麼,忙雙手把「巨闕」遞了過去。

  賈亮接過「巨闕」,道:「這是我來看我這位岳大哥了,要是我沒來,我這位岳大哥不就讓你等抓走了麼?」

  捧登錄簿那個忙躬身:「下差等不知道……」

  賈亮一搖手,道:「你等也是奉命行事,不怪你等,這件事就到這兒了,撤吧!」

  入耳一聲「不怪」,又聽說讓撤,那五、六個如逢大赦,躬身一聲答應,就要走。

  關山月突然說了話:「慢著!」

  那五、六個收勢停住,齊望關山月。

  關山月向馬臉漢子伸出了手,沒說話。

  馬臉漢子一驚,接著一臉窘迫,忙探手入懷,摸出個小檀木盒,過來雙手遞給了關山月。

  正是兩位嫂子給的,讓諸明送來的盤纏。

  賈亮明眼人,一看就明白,道:「你等是『承德』哪個衙門的?手腳可真乾淨!」

  捧登錄簿那個大驚,狠瞪馬臉漢子。

  馬臉漢子白了臉,額上都見了汗。

  關山月道:「行了,兄弟,讓他幾位走吧!」

  賈亮道:「不是我這位岳大哥大人大度,就有你等好受的,走!」

  沒說「滾」,算客氣!

  那五、六個只恨爹娘少生兩條腿,三腳並成兩步,急急走了。

  伙計提著燈籠也跟著跑了。

  都跑了,關山月把賈亮讓進了屋。

  賈亮雙手還了關山月的「巨闕」,一聲:「關爺!」就要拜倒。

  關山月伸手攔住:「兄弟,我不敢當。」

  賈亮也說:「見關爺如同見爺……」

  關山月道:「跟諸明兄弟我也說了,咱們不來這個。」

  賈亮拜不下去,道:「賈亮只好恭敬不如從命!」

  關山月拉著賈亮去坐,賈亮不肯,關山月強拉他坐下。賈亮掙不動,也不敢掙,只好坐下。

  都坐下了,關山月把「巨闕」跟檀木盒都放在了桌上,道:「我在『懷柔』,師兄讓諸明兄弟送來的,還有匹蒙古馬。」

  賈亮正襟危坐說話:「賈亮知道,爺派諸明上『懷柔』見您,派賈亮上『承德』來出一份力。」

  關山月道:「兄弟是說……」

  賈亮道:「他們主子來打圍,王公大臣隨行侍駕,爺當初跟他們說好的,只進京住進『南海王府』,算是表示擁老二,其他的事一概不管,京裡各營好手也來了不少,可是還不夠,各大府邸都派出人手支援,爺這就不好不派賈亮來,表示也出一份力了。」

  原來如此。

  關山月道:「兄弟又怎麼知道我住這家客棧,到這兒來找我了?」

  賈亮道:「是賈亮聽說他們在查緝一個騎蒙古馬的江湖客,又聽說一個騎蒙古馬的江湖客,投宿在這家客棧,賈亮知道爺派諸明給您送了匹蒙古馬,也知道您要上蒙古去,懷疑這個人是您,趕來看看,到了客棧,一問櫃房,知道客人登錄的姓名是岳三官,從『河北』來,上『蒙古』去,岳三官就是您名諱倒過來唸的諧音,賈亮就肯定是您了,賈亮來遲了,讓您受了驚擾。」

  關山月道:「兄弟別這麼說,你來的正是時候,我正為難,不知道該怎麼辦好。」

  賈亮道:「關爺,他們說查緝的那個人,要壞官裡的事,是怎麼回事?」

  關山月道:「我也不知道。」

  賈亮道:「不會是莫須有吧?」

  關山月道:「應該不會,沒有理由莫須有,他們根本不知道,有我這麼一個人來了。」

  賈亮道:「關爺,那就個對了,他們還是知道有您這麼個人來了。」

  關山月微點頭:「這倒是,可是我並沒有幹什麼,除了我曾經攔『大刀會』藉這機會行刺他們那個主子,可是這怎麼是壞他官裡的事?」

  賈亮道:「您曾攔『大刀會』想藉這個機會行刺他們那個主子?」

  關山月當即把攔「大刀會」的經過說了一遍。

  聽畢,賈亮道:「原來有這麼回事兒,要真是因為這回事兒,這算壞他們官裡什麼事?簡直就是幫了他們官裡的大忙!」

  還真是。

  關山月道:「別的我就想不出還有什麼事了。」

  賈亮目光一凝:「關爺,即便就是這件事,他們是怎麼知道的?」

  關山月道:「我也想到了,不知道他們是怎麼知道的。」

  賈亮道:「他們說您要壞官裡的事兒,似乎是說,您還沒壞官裡的事兒,他們已經知道了。」

  關山點頭:「像是兄弟說的。」

  賈亮道:「他們哪兒來的這麼靈通的消息?」

  關山月道:「這就不知道了。」

  賈亮道:「關爺,您攔『大刀會』要行刺虜主這件事,都有誰知道?」

  關山月道:「只有『大刀會』留在『古北口』外的那些人。」

  賈亮道:「難道會是……」

  住口不言,沒說下去。

  關山月道:「兄弟是說……」

  也住口不言,沒說下去。

  賈亮道:「關爺,『大刀會』裡,會不會有內奸?」

  關山月道:「『大刀會』要是有內奸,正如兄弟所說,我攔『大刀會』行刺他們主子,如同幫了他們大忙,他們怎麼說我壞了官裡的事?」

  賈亮微微一怔:「這倒是,這就想不通了,這是怎麼回事?」

  就在這時候,又是一陣雜亂步履聲傳了過來。

  又有人進了院子,人比剛才還多。

  也不像是住店的。

  關山月道:「又來了。」

  賈亮揚了眉。

  雜亂步履聲很快到了門口,只聽有人沉喝:「姓岳的,出來。」

  關山月淡然道:「還沒完,而且這回不善。」

  聽得出來。

  賈亮雙眉揚得老高,站了起來:「您在屋裡歇著,賈亮出去。」

  他往外就走。

  關山月也站了起來:「我也出去看看。」

  也跟了出去。

  賈亮開門,跟關山月一前一後出了屋,看見了,仍由伙計提盞燈籠陪著,除了剛才那五、六個之外又多了二個。

  穿著打扮跟那五、六個不同,氣勢也不一樣,神色更冷,更淡。

  恐怕是大衙門來的。

  賈亮跟關山月一出來,剛才拿登錄簿那個立即抬手指:「稟班領,這位是『南海王府』,這個就是姓岳的!」

  「這位」、「這個」,不一樣!

  多出來的那三個裡,站在最前頭那個陰沉瘦高個兒說了話,冰冷:「尊駕是『南海王府』的?」

  「尊駕」,夠客氣!

  以他三個的氣勢,此時此地不該這麼客氣。

  當然,絕對是因為「南海王府」這塊招牌!

  賈亮也夠冷,更傲:「不錯!」

  陰沉瘦高個兒道:「能不能讓我看看腰牌?」

  賈亮道:「你是哪個衙門的?」

  陰沉瘦高個兒道:「京裡『侍衛營』的!」

  京裡「侍衛營」的,大衙門!

  論吃這碗公事飯的,沒有比這個衙門更大的了。

  賈亮可不在乎:「先讓我看看你的腰牌。」

  陰沉瘦高個兒二話沒說,腰裡摸出腰牌,托在手裡亮了亮。

  有燈籠照著,可以看得很清楚,銀牌,約巴掌大,上頭也刻個虎頭,虎頭下只一個大字:「侍」!

  沒錯,確是「侍衛營」的腰牌。

  「侍衛營」負責禁城禁衛,由「領侍衛內大臣」統領,階高權大,能先殺予奪,誰敢冒充,誰又敢假造這種腰牌?

  賈亮當然認得,也亮了「南海王府」腰牌。

  陰沉瘦高個兒也看清楚了,他更明白「南海王府」這塊招牌的分量,臉色沒那麼冷了,神情也沒那麼傲了,道:「這位岳姓客人,是尊駕的朋友?」

  賈亮道:「不錯。」

  陰沉瘦高個兒道:「尊駕也知道,他們幾個為什麼找這位岳姓客人了?」

  賈亮道:「不錯,我已經知道了。」

  陰沉瘦高個兒道:「恐怕尊駕不能保他了。」

  賈亮道:「怎麼說?」

  陰沉瘦高個兒道:「上頭剛剛接獲密報,已經證實他確是壞官裡事的那個人,也已經壞了官裡的事了。」

  賈亮道:「所以班領你帶著他幾個又來了?」

  陰沉瘦高個兒道:「大傢伙都接奉了上頭的密令,我帶著兩個弟兄剛出來就碰見了這幾個,聽了他們的稟報,我不敢怠慢,急忙趕來,事關重大,萬不得已,還請尊駕抬抬手!」

  賈亮道:「好說,奉命行事,不得已,吃咱們這碗飯的都知道。只是,說我這位岳大哥壞了官裡的事,我這位岳大哥究竟壞了官裡什麼事?」

  陰沉瘦高個兒道:「這個,上頭沒交代,我們這些人也沒多問,上頭這麼下密令,我們這些人就奉命行事。」

  賈亮道:「如此這般對別人,我可以不管,可是如此這般對我這位岳大哥,我卻不能不聞不問,不說清楚罪名就拿人,於情於理,說不過去。」

  陰沉瘦高個兒道:「我是真不知道。」

  賈亮道:「那班領你包涵,回去問清楚再來拿人,我既保我這位岳大哥,也保班領你帶著人再來的時候,我這位岳大哥絕對還在這兒!」

  陰沉瘦高個兒道:「尊駕……」

  賈亮道:「班領,我也是不得已。」

  陰沉瘦高個兒遲疑了一下,目光一凝:「只要說清楚他壞了官裡什麼事,尊駕就撒手?」

  好說話,也好耐性。

  當然還是因為「南海王府」這塊招牌。

  賈亮道:「不錯。」

  陰沉瘦高個兒道:「自己人,我就對尊駕說了吧!上頭說,有個叛逆組織,打算趁這回打圍,要行刺皇上,讓他給攔了。」

  還真是因為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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