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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四


  還真是。

  魁偉老者又沒能說出話來,他兩眼精光閃射,轉望黑大漢跟那五、六個。

  這是怪黑大漢跟那五、六個,弱了「大刀會」名頭,滅了「大刀會」威風。

  黑大漢跟那五、六個惶恐不安,低下了頭。

  魁偉老者精光閃射的兩眼又望關山月,說了話:「『大刀會』可不都是像他幾個這樣的。」

  這是說「大刀會」不是沒有能人,不是沒有好手,關山月不見得攔得住。

  關山月道:「這不是我要見貴會會主的目的。」

  這是說他並不打算以武相向,逼迫「大刀會」停止這項行動。

  魁偉老者道:「那你要見我家會主的目的是什麼?」

  關山月道:「我要勸說貴會會主停止這項行動。」

  魁偉老者道:「你認為我家會主會聽你的?」

  關山月道:「能領袖『大刀會』,應該英明,具大智慧,應該會聽我勸。」

  魁偉老者道:「我家會主當然英明,具大智慧,可是這是『大刀會』的事,我家會主不見得會聽你的。」

  關山月道:「我已經說過了,事關整個匡復實力之增減,就不只是『大刀會』的事了。」

  魁偉老者道:「各匡復組織間,一向互不干涉,你憑什麼干涉『大刀會』的事?」

  關山月道:「壞就壞在這兒,各匡復組織不能結為一體,彼此間一向不聯絡,不支援,各行其事,所以不能成大事,反而容易遭人各個擊破。」

  魁偉老者道:「你究竟是什麼人,你憑什麼?」

  關山月道:「我就是我,我就憑我。」

  魁偉老者道:「要是我家會主不願停止這項行動……」

  關山月道:「那我只好以貴會會主脅迫你『大刀會』聽我的,為『大刀會』也為整個匡復實力,我不得已。」

  魁偉老者道:「我說過,『大刀會』可不都是像他幾個這樣的。」

  關山月道:「那就要試試才知道了。」

  魁偉老者臉色微變,要再說。

  黑衣姑娘突然說了話,人冷若冰霜,話聲也冰冷:「你很會說話。」

  黑衣姑娘一說話,魁偉老者立即閉口不言。

  關山月道:「我說的話無關會不會說話,我說的是實話。」

  黑衣姑娘道:「以我看,『大刀會』對你,似乎不能以武相向。」

  關山月道:「芳駕是說……」

  他一時還真不明白黑衣姑娘怎麼會這樣說。

  黑衣姑娘道:「你口口聲聲是為『大刀會』,為整個匡復實力,為大局,『大刀會』怎麼能對你以武相向?」

  誰會說話?她才會說話。

  關山月道:「芳駕說我會說話,看來芳駕才是真正會說話。」

  黑衣姑娘道:「以我看,『大刀會』似乎也不能不聽你的。」

  關山月道:「是麼?」

  黑衣姑娘道:「『大刀會』要是不聽你的,就是不明大義了。」

  關山月道:「以『大刀會』的名聲,它應該是一個明大義、知事理、曉利害的組織,『大刀會』的會主,也應該是位雄才大略,具大智慧的領袖,不應該帶著他『大刀會』的人逞血氣之勇,做無謂的犧牲。」

  黑衣姑娘道:「你比我會說話,比我厲害多了。」

  關山月道:「我是實話實說,難道我說的不是實話?」

  黑衣姑娘道:「你這是罵人不帶髒字兒,事實上我『大刀會』已經來到了此地。」

  關山月道:「那沒有什麼,聖賢也會犯錯,只要能及時醒悟,立即停止這項行動,仍然不失為明大義,具大智慧。」

  黑衣姑娘道:「你佔住了一個『大義』,又佔住了一個『大局』,『大刀會』不能對你以武相向,但是『大刀會』可以跟你辯理,應該可以吧?」

  關山月道:「當然可以,我也不願以武相向,那是不得已,只是,『大刀會』要是辯不過這個理呢?」

  黑衣姑娘道:「『大刀會』聽你的,立即停止這項行動,辯不過這個理的要是你呢?」

  關山月道:「我立即收手離去,不再管『大刀會』這項行動。」

  黑衣姑娘道:「君子一言?」

  關山月道:「芳駕放心,我一向說話算話,只是,芳駕……」

  黑衣姑娘道:「我也一向說話算話。」

  關山月道:「芳駕做得了這個主?」

  這是試探黑衣姑娘究竟是不是「大刀會」的會主。

  黑衣姑娘道:「我要是做不了這個主,『大刀會』就沒人做得了這個主了。」

  看來──

  關山月再求證:「莫非芳駕就是『大刀會』的會主?」

  黑衣姑娘道:「正是!」

  證實了!

  關山月道:「我沒想到,『大刀會』的會主竟是位姑娘。」

  黑衣姑娘道:「姑娘怎麼了?難道女子就不能領袖群雄,致力匡復?打古至今,多少能臣良將,英雄豪傑,是紅粉班中,蛾眉隊裡人!」

  關山月道:「我不是這意思,我是說……」

  黑衣姑娘道:「我沒那麼多工夫,也沒那麼好心情,跟你扯題外話,你剛才說,我『大刀會』是逞血氣之勇,做無謂的犧牲?」

  關山月道:「明知不可為而為的不智之舉,就是逞血氣之勇,做無謂的犧牲。」

  黑衣姑娘道:「匡復義舉,有多少是知可為而為的?又有多少不是無謂的犧牲?」

  關山月道:「那就是徒逞血氣之勇,是錯誤,是不智,整個匡復實力折損多少?從今後再不能,就從『大刀會』做起。」

  黑衣姑娘道:「就從『大刀會』做起?」

  關山月道:「因為『大刀會』的會主明大義,具大智慧,也因為我知道了,我碰上了。」

  黑衣姑娘道:「你不會不知道,匡復義舉不會沒有犧牲,也不能沒有犧牲。」

  關山月道:「我知道,只是,那要該犧牲,犧牲得要有價值;明知不可為而為,一如飛蛾撲火,螳臂擋車,不該犧牲,不能犧牲!」

  黑衣姑娘道:「虜主出禁宮,離京城,遠來『熱河』打圍,這是個絕佳的機會。」

  關山月道:「貴會想得到的,虜朝也想得到,任何人都想得到,這就不是機會了。」

  黑衣姑娘道:「我知道,可是總得有人試,總得有人動。」

  關山月道:「匡復組織不止一個,為什麼只『大刀會』試?為什麼只『大刀會』動?」

  黑衣姑娘沉默了一下:「因為『大刀會』除了公仇之外,還有私恨。」

  關山月道:「私恨?」

  黑衣姑娘一雙美目中閃現懍人寒芒,嬌靨更見冰冷:「因為虜賊殘殺了我的父母。」

  關山月道:「恕我直言一句,那是芳駕的私恨,不是『大刀會』的私恨。」

  黑衣姑娘道:「你是說,我不該拿『大刀會』弟兄的犧牲,來雪我個人的私恨?」

  關山月道:「我就是這個意思。」

  黑衣姑娘道:「『大刀會』的人都是跟了先父多年的老人,我的私恨就是『大刀會』的私恨。」

  那一直沒說話的清瘦老者突然說了話:「不錯!」

  關山月道:「這位是……」

  黑衣姑娘道:「我『大刀會』的『總護法』。」

  「總護法」位高權重,僅次於會主,他說的話應該能代表「大刀會」所有的人。

  關山月道:「『大刀會』人個個忠義過天,令人敬佩;只是,『大刀會』所有的弟兄可以這樣,芳駕不能這樣,更不能!」

  黑衣姑娘道:「我懂你的意思,只是……」

  關山月道:「還有,芳駕,人人也都有私恨,只是,不能因為私恨而不顧公仇。」

  黑衣姑娘道:「我就是公仇私恨一起雪報,怎麼能說我因為私恨,不顧公仇?」

  關山月道:「芳駕,做這麼大無謂犧牲,折損整個匡復實力,不是因私恨不顧公仇是什麼?明知不可為而為,恐怕芳駕不但報不了公仇,也雪不了私恨。」

  黑衣姑娘道:「你為什麼老長虜賊志氣,滅我『大刀會』威風?」

  關山月道:「芳駕想得到的,虜賊也想得到;要是沒有十成把握,虜賊不會來『熱河』打圍。虜賊有十成把握,敢問芳駕又有幾成把握?」

  黑衣姑娘道:「匡復義舉要是都有十成把握,大事早成了。」

  這是說她沒有十成把握。

  關山月道:「是不錯,匡復義舉要是都有十成把握,大事早成了;每次行動都沒有十成把握,但絕不是逞血氣之勇,明知不可為而為。」

  黑衣姑娘道:「明知不可為而為,或許會大犧牲,但也有成功之可能;要是明知不可為而不為,不就連成功的希望都沒有了麼?」

  關山月道:「芳駕,縱然能僥倖成功,私恨可雪,於我大漢世胄,先朝遺民的公仇何補?」

  黑衣姑娘目光一凝:「刺殺虜賊賊首,於我大漢世胄,先朝遺民的公仇無補?」

  關山月道:「刺殺虜賊賊首,難道虜賊就後繼無人了麼?刺殺虜賊賊首,難道就光復神州、還我山河了麼?」

  黑衣姑娘沒有馬上答話,沉默了一下才道:「然則,匡復大業究竟該做什麼?又能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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