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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一


  但,一旦殺了枯瘦長髮灰衣人,就永遠不知道虎妞的下落了。

  難道說,枯瘦長髮灰衣人是想用虎妞的下落保命?

  不,不會,枯瘦長髮灰衣人要是想保命,他何必獨自邀關山月上「授書樓」來相見?

  關山月也一時不知該怎麼辦?

  枯瘦長髮灰衣人又說了話:「不是我忍不住,受不了,而是片刻之間老主持就要送飯上來,他必不肯讓閣下殺我,還請閣下盡快動手!」

  關山月道:「你真這麼想死,為什麼還活到如今?」

  枯瘦長髮灰衣人道:「我認為自絕不足以贖我之罪,所以我皈依三寶,以求贖罪,如今閣下來了,我也知道閣下才是關副將唯一傳人,我認為只有死在閣下手裡,才能贖我之罪!」

  關山月目眥欲裂,他以給義父報仇雪恨為重,就要出手。

  驀地,一聲清脆鈴聲,一聲佛號從下方傳了上來。

  鈴聲平常,佛號也平常,關山月竟為之心神震動,手上為之一頓。

  只聽枯瘦長髮灰衣人道:「老主持送飯來了,閣下請快!」

  關山月也不願有人見他殺人,尤其是這座廟的老主持,他又要出手。

  哪知,又是一聲鈴聲,又是一聲佛號。

  關山月心神又震動,手上又一頓。

  枯瘦長髮灰衣人叫:「閣下!」

  鈴聲、佛號聲一聲又一聲,聲聲不斷!

  關山月心神竟然連連震動,無法出手,他為之心驚,為之詫異。

  枯瘦長髮灰衣人為之急叫:「閣下!」

  鈴聲、佛號聲已近。

  枯瘦長髮灰衣人接道:「錯過這一刻,閣下再無機會,除非閣下能連老主持、小師父一起殺。」

  是麼?

  老主持有什麼辦法,什麼能力阻攔關山月殺枯瘦長髮灰衣人?

  難道關山月走眼,老主持深藏不露,難道老主持一身修為遠高於關山月?

  關山月不信,他不信他會走眼?不信老主持攔得了他。

  可是他也驚異,鈴聲、佛號聲是怎麼回事?

  只要是練家,誰都聽得出,鈴聲、佛號絕對平常!

  鈴聲、佛號聲已到門口。

  枯瘦長髮灰衣人一聲長嘆:「難道我罪孽深重,天意不讓我死在閣下之手以贖罪?」

  門開了,老主持在前,身披袈裟,一手香、一手法鈴,低眉垂目,年輕僧人在後,雙手端著一盤齋飯,也莊嚴肅穆。

  一見關山月在,老主持一怔說話:「施主怎麼……」

  枯瘦長髮灰衣人說了話:「老住持,這位至交後人,我不忍欺瞞,邀來相見。」

  老住持道:「那還有一位……」

  枯瘦長髮灰衣人道:「老住持忘了,我躲的就是她。」

  老住持「哦!」了一聲道:「是。」

  關山月說了話:「霍居士三寶弟子,怎對老住持打誑語?那一位是霍居士的紅粉知己,我則是霍居士的仇家,找霍居士報仇來了!」

  枯瘦長髮灰衣人嘆道:「閣下這是何苦?」

  老住持一驚說話:「居士……」

  枯瘦長髮灰衣人道:「不敢再打誑語,這位說的是實情!」

  老住持一驚色變:「那居士適才已說,邀這位施主上來……」

  枯瘦長髮灰衣人道:「老住持,這是實話!」

  老住持道:「居士怎麼能……」

  枯瘦長髮灰衣人道:「老住持,我皈依三寶,為的就是贖罪,難道不該?」

  老住持霍地轉臉向關山月:「老衲不管施主跟霍居士之間是什麼仇,也不敢問,但是老衲要讓施主知道,霍居士是菩薩、是佛,施主不能傷害他!」

  枯瘦長髮灰衣人道:「老住持……」

  老住持轉過臉去道:「居士諒解,老衲不能不攔。」

  枯瘦長髮灰衣人道:「老住持這是不讓我贖罪。」

  老住持道:「阿彌陀佛,居士已經沒有罪過,只有功德;以居士的功德,已成菩薩,已經成佛!」

  枯瘦長髮灰衣人道:「阿彌陀佛,我不敢當,我不敢當。」

  關山月說了話:「老住持說他是菩薩、是佛?」

  老住持轉回臉來:「施主不見霍居士是由老衲親自供養?多少年來一直如此,老衲也始終以供佛之心供霍居士。」

  看他身披袈裟,焚香、誦佛號前來,似乎的確如此。

  關山月道:「老住持說他已經沒有罪過,只有功德……」

  老住持道:「霍居士來到『留侯廟』的第二年,『留侯廟』瘟疫大作,人畜連死,哭聲哀號日夜不斷,霍居士割雙臂,兩腿之肉合藥,救了『留侯廟』生靈,這難道不是功德?有此功德還有什麼罪過?有此功德難道不是菩薩,不是佛?」

  關山月心神震動:「老住持,三寶弟子出家人不打誑語。」

  老住持道:「施主,老衲不敢。」

  關山月道:「老住持不是沒有打誑語。」

  這是指老住持曾說霍居士已經死了,而且還帶關山月跟孫美英去看霍居士的墳。

  老住持肅然道:「為霍居士這位菩薩,這位佛粉身碎骨,下地獄都該,何況是打誑語?施主要是再不信,請上前看看霍居士雙臂、兩腿,還有多少肉!」

  這應該假不了!

  關山月心神猛震,霍地轉望枯瘦長髮灰衣人!

  ▼第十集 關外風雲 第一章 十年生死

  關山月望著枯瘦長髮灰衣人。

  枯瘦長髮灰衣人淡然道:「閣下,老住持太抬舉,言之太重,我哪裡當得起。」

  關山月兩眼閃現寒芒,亮如冷電,他不止心神猛震,臉色也起了變化,那是動容、震驚、瞿然。

  他已經看出來了,枯瘦長髮灰衣人的一雙手臂,及盤著的兩條腿,的確是骨瘦如柴,瘦到兩隻衣袖,兩條褲腿幾乎是空若無物。

  枯瘦長髮灰衣人之所以枯瘦,難道就是因為這?

  很快的,關山月臉上的震驚、瞿然神色,轉為一片肅穆,說了話:「老住持這菩薩、佛的尊稱,尊駕應該當之無愧。」

  顯然,關山月相信了,而且也有同感。

  枯瘦長髮灰衣人依然淡然:「閣下怎麼也這麼抬舉,怎麼也言之過重?我實在是當不起。」

  關山月肅然道:「從即刻起,關家存歿不再言仇,這筆血債,一筆勾消!」

  老住持佛號高喧:「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枯瘦長髮灰衣人一怔急道:「閣下……」

  關山月道:「老住持沒說錯,尊駕是菩薩,是佛,我不能傷尊駕。」

  枯瘦長髮灰衣人道:「老住持不讓我贖罪,閣下也不讓我贖罪?」

  關山月道:「老住持說得好,尊駕已經沒有罪過了,有的只是功德,菩薩、佛一般的功德。」

  枯瘦長髮灰衣人仰面長嘆:「不知道有閣下之前,我販依三寶,以求贖罪,卻不能剃渡出家;知道有閣下之後,我求能死在閣下手裡以贖罪,卻又不能如願,這是……」

  他住口不言,沒說下去。

  關山月道:「這是天意!」

  枯瘦長髮灰衣人道:「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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