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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〇


  關山月道:「劫擄孝廉公的既是江湖人,而且也不會只有一個,此去不可能只憑言語就能要回孝廉公,使他們自縛雙手就範,廝殺打鬥,絕難避免,既有廝殺打鬥,腥風血雨的死傷,也在所難免,姑娘能去麼?」

  還真是!

  關山月的這番話,不知道是不是真嚇住了白衣文士,她是這麼說的:「我倒是不怕看廝殺打鬥,也不怕看腥風血雨的死傷,我只是怕給閣下添累贅,所以我聽閣下的,不跟去了,只是,不管家兄是不是在那裡,也不管是不是救得了家兄,還請閣下回縣衙一趟,讓我父女知道。」

  原來如此。

  只要她不跟去,這容易。

  關山月道:「那是當然,請縣尊跟姑娘放心。」

  就這麼,關山月跟著老捕頭走了。

  白衣文士跟了出來,一直跟到了跨院門,望著關山月跟老捕頭走得不見了。

  老者也跟了出來,不過只是跟到了屋門外,他說了話:「飛卿,不用太擔心了。」

  原來姑娘芳名叫飛卿,哥哥孟卿,妹妹飛卿。

  不知道為什麼,白衣文士她竟然臉上一紅,只是老者沒看見,因為她轉回身的時候,臉上的紅意已經不見了。

  老者又道:「陳捕頭說得好,以我的為官,妳哥哥的為人,他實在想不出妳哥哥會遭人劫擄的因由,我則要說,以我的為官,妳哥哥的為人,蒼天不會虧待我董家的。」

  這是做父親的安慰女兒。

  做女兒的也安慰父親,白衣文士道:「您也不用擔心,那位關壯士,他一定能破案擒賊,救回哥哥。」

  老者道:「妳認為他能?」

  「他能!」白衣文士神色、語氣都堅定,顯示有十成十的把握:「女兒看得出,他不是一般的江湖人,您應該也看出來了。」

  老者點頭:「妳好眼力,雖沒見到他的武功,從妳聽說他的文才,他的腹笥,胸蘊,他文才如此,不以文才自居,卻以江湖人自稱,他的武功就可想而知了,再加上他來到這裡的搜尋、推斷,他的確不是一般的江湖人。」

  白衣文士沒再說話,從她一雙鳳目泛現的陣陣異采看,她已經不用再說了。

  ***

  老捕頭帶路,關山月到了「鄱陽湖」縣城西城根兒,「紅樓」就在他的眼前不遠處。

  的確,那是棟漆成了一色紅的小樓,樓前也的確有一條用紅土鋪成的車馬道,怕車馬過紅土飛揚,還灑了水,到如今還沒有全乾。

  只是,此刻這棟紅樓卻是樓上樓下門窗緊閉,不見人影,不聞人聲,寂靜一片。

  關山月道:「這座『紅樓』,一天之中,什麼時候營業?」

  老捕頭道:「一般都是過午就開門接客了,不過午前也會有人進出。」

  關山月道:「那麼,咱們恐怕來遲一步了。」

  老捕頭道:「恐怕是。」

  關山月道:「好在已經見著紅土了,這樣的紅土,也確能沾鞋。」

  的確。

  老捕頭應了一聲:「是!」

  關山月道:「咱們再進去找找蛛絲馬跡,找找線索吧!」

  老捕頭又應了一聲:「是!」

  本來也是,他雖是個捕頭,但這一趟是奉命帶關山月來的,他只有聽關山月的。

  何況,關山月說的、做的都沒錯。

  老捕頭陪著關山月走到「紅樓」前,門上沒鎖,推推門,沒推開,顯然門是從裡頭上了栓,老捕頭一腳踹斷了門栓,踹開了門。

  身為捕頭,老公事,到底還是有兩下的。

  也是,要是連這兩下都沒有,還吃什麼公事飯,還抓什麼小偷,拿什麼賊!

  這麼樣進了門,還是沒見人,不聞人聲,不過,看眼前的景象,平常在的應該都還在,還有一股子異常,不知道這是不是平常就有的。

  也就是說,人走了,可並沒有帶走什麼。

  平常在的雖然都還在,卻沒有發現什麼蛛絲馬跡,什麼線索。

  再到樓上看,樓上就是臥房了。

  香冷金猊,被翻紅浪,牙床,紗帳,玉鉤,這樣的臥房永遠是香艷的,動人的,誘人的。

  只是,仍沒有發現什麼蛛絲馬跡,什麼線索。

  關山月問:「捕頭可知道,這座『紅樓』裡,有多少姑娘?」

  老捕頭道:「聽說只有一個,帶著兩個丫頭。」

  聽說?

  關山月道:「捕房沒來查看過?」

  這種地方,進出的人雜,容易出事,捕房都會隔長不短,前來查看,一方面是瞭解,一方面也是警告,當然,也是吃公事飯的一條財路。

  這是一般,「鄱陽縣」的這位縣大爺為官如此,就不知道縣衙「捕房」這些吃公事飯的會不會,敢不敢了。

  老捕頭道:「弟兄們來過,我沒有來過。」

  關山月道:「沒有其他人了?」

  老捕頭道:「沒聽弟兄們說,還有其他的人。」

  關山月道:「看這座『紅樓』的大小、器用,確實像只有一個姑娘帶兩名侍婢;而且,看這情形,昨夜劫擄得孝廉公之後就走了,沒再回來過。照這麼看,為了孝廉公是花了不少心思,也花了不少本錢……」

  老捕頭道:「究竟是為什麼?想不出因由呀!」

  關山月道:「只要找到這個女子,就不難明白了。」

  那是!

  老捕頭道:「關爺說得是。」

  本來就是。

  關山月忽然這麼說:「我不該這麼想,也不該這麼問,會不會男女間事,以往有沒有什麼徵兆?」

  老捕頭忙正色道:「關爺,公子從不會到這種地方來,絕不會!」

  不錯,好子弟,又是位堂堂孝廉,怎麼會涉足聲色?

  關山月道:「捕頭如今應該知道了,這名『紅樓』妓,不是真正的『青樓』女。」

  老捕頭一怔:「關爺說得是,我糊塗了,可是,那也不會啊!公子平常少有交往,就是有,也只是數得出來的幾位文友。」

  關山月道:「或許是孝廉公哪一次外出,被某個江湖女子看見,她看中了孝廉公的人品,明知不可能,只有下手劫擄?」

  老捕頭道:「那就不知道了。」

  關山月沒發現什麼,也沒問出什麼,卻找到了整座「紅樓」都聞得到的那股子異香的來源。

  那是臨窗一張高腳几案上,一隻花瓶裡插著的一枝花。

  那枝花,鐵枝四伸,只有花,沒有葉,花色雪白,有十餘朵,花形像梅,大小也像梅花。

  但不是梅,梅花不會在這時候盛開,甚至根本不會有花蕾,而且梅花也沒有這麼香。這種花,只一枝,只十餘朵,香得整座「紅樓」都聞得到,其香可知。

  稱之為奇香,一點也不為過。

  關山月好胸蘊,但他不知道這是什麼花,他問:「捕頭可知道這是什麼花?」

  老捕頭搖頭:「不知道,沒見過。」

  五十上下的人,沒見過這種花。

  好胸蘊的關山月不知道這種花,五十上下的老捕頭沒見過這種花,足見這種花不只是少見,簡直是太以少見的花。

  關山月摘下了一朵放進懷裡,道:「如今幾乎可以確定,是『紅樓』這個女子劫擄了孝廉公,只是她已經早一步帶著孝廉公走了,她原從何處來,如今又往哪裡去,在下得盡快想法子找到這個女子,營救孝廉公,我就在此地跟捕頭告辭了!」

  老捕頭很不安:「我無能,也沒能盡什麼心力……」

  關山月道:「捕頭言重了!只從她買下這座小樓,加以修繕,改稱『紅樓』,以風塵妓為掩飾這一點來看,可知她籌畫良久,處心積慮!碰上這種角色,這種案子,十九難辦。」

  老捕頭面有感激色:「謝謝關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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