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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話又說回來了,自古皆然,相輕的文人都這麼推崇那位孝廉公,就足證那位孝廉公,確實有讓文人不能,也不敢相輕之處,而且也確實有不但不能、不敢相輕,反而這麼推崇的地方。

  關山月道:「但不知道何處求見這位孝廉公?」

  斯文客人道:「離縣衙不遠,有座『崇文館』,孝廉公就在那裡會見各方來人。」

  「崇文館」,是個會見文人的地方。

  本來嘛!斯文客人說了,「以文相會」嘛!

  伙計送茶來了。

  關山月道:「我這就去排隊去。」

  好在他並不是來喝茶的,付了茶資走了,往外走,還聽在座的茶客你一言,我一語:「兄臺這一趟到本地來,是來對了!」「兄臺絕對不虛此行!」「萬一得多留兩天,也擔保絕對值得。」

  關山月沒來過「鄱陽縣」,人生地不熟,可是縣衙好打聽,也不難找,沒一會兒就看見縣衙了,看見縣衙也就看見「崇文館」了。

  真的,「崇文館」離縣衙不遠,隔有幾十丈,而且,「崇文館」還近些,還沒到縣衙,就先到「崇文館」了。

  看見「崇文館」了,可沒見「崇文館」門口有排隊的人。

  怎麼回事?是那斯文客人誇大其詞,還是關山月運氣好,今天沒人來見?

  都不是!

  等到了門口才知道!

  「崇文館」兩扇大門開著,進了門是院子,院子不算大,已經擠滿人了。

  敢請是在院子裡排隊,難怪門外看不見了。

  雖然擠滿了人,好在都有位子坐,十幾條長板凳擺得整整齊齊。

  那位孝廉公真不錯,知道體恤人,這也是理,是禮。

  本來嘛!都是慕名而來的,又不是見官,就算是排隊等著見官,好官也不會讓人站著等。

  人滿是人滿,可是鴉雀無聲,一片寧靜。

  到底是文人。

  談聖賢書所學何事?

  談聖賢書學的可不全是大事。

  真說起來,修身也不能說是小事。

  修,齊,治,平,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身修而後家齊,而後國治,而後天下平。

  身不修焉能齊家,又怎能治國,更遑論平天下?

  關山月過去找了個座坐下,他也等上了,而且是安安靜靜的等。

  不知道是一向如此,還是今天快;若是今天快,那還是關山月運氣好。人一個一個的走,算是快的就輪到他了。

  說是算快,其實已經快午時了,關山月是最後一個。

  中午是飯時,誰都得吃飯,再有來見的人,恐怕得等晌午過後了。

  孝廉公見來人的地方,就在眼前這座朝南的「崇文館」裡,聽得裡頭有人喊一聲:「有請下一位。」關山月站起身正要走過去。

  裡頭出來個人,四十上下個中年人,穿著也挺斯文,言談舉止也相當客氣,只是,他這麼說:「這位,請等一等。」

  這是還不讓關山月進「崇文堂」。

  剛才裡頭不是明明喊「有請下一位」麼?

  關山月停住了,他沒說話,他等那中年人的後話。

  那中年人的後話卻是:「請見諒,你這位不能見我家公子。」

  關山月不能……

  怪不得他從裡頭出來攔住關山月。

  關山月微怔:「我不能見?請明教。」

  關山月也客氣,本來嘛,這是「崇文堂」,再說,人家客氣。

  那中年人道:「你這位資格不符。」

  關山月又微一怔:「我資格不符。」

  那中年人道:「我家公子見遠近各位,是以文相會。」

  原來如此。

  關山月道:「我明白了,尊駕是看我穿著打扮不像個文人?」

  那中年人道:「確是如此,還請見諒。」

  「好說!」關山月道:「不錯,我是個江湖人,只是,江湖人就不會文事,不能談文?」

  那中年人一時沒能說出話來。

  「崇文堂」裡又傳出個話聲,這個話聲相當清朗:「說得好,請這位請來。」

  有了這句話,那中年人立即哈腰擺手,讓關山月進「崇文堂」。

  關山月揚聲一句:「多謝接見。」

  他登上臺階,進入「崇文堂」。

  一進「崇文堂」就看見了,既像書房,又像客廳,主座前站著一位,這一位是位白衣文士,二十上下,不高不矮,不胖下瘦,長眉鳳目,不但俊美,而且白皙,不但白皙,而且細皮嫩肉,簡直就跟個姑娘家似的。

  關山月抱拳:「孝廉公。」

  白衣文士答禮,一雙手也白皙修長,根根似玉:「不敢當,請坐。」

  關山月謝一聲,走過去。

  客主落座,白衣文士自關山月進來,黑白分明的一雙鳳目就緊緊凝視關山月,如今更是深深一眼:「請教,怎麼稱呼?」

  話聲很好聽。

  關山月道:「不敢,關山月。」

  白衣文士道:「關壯士不是本地人?」

  壯士,關山月承認是江湖人,自是壯士。

  關山月道:「遠從外地來,路過貴寶地。」

  白衣文人道:「只是路過?」

  不是慕名專程而來。

  關山月道:「是的。」

  白衣文士道:「只是路過怎麼會……」

  關山月道:「我走南闖北,東來西住,一踏進貴寶地,就覺得貴寶地與其他各地不同;一經打聽,我知道貴寶地有位萬家生佛的好官,也知道貴寶地有位眾口推崇的孝廉公,只要是以文相會,無論本地、外來,無論何時,都可見到,所以我來拜見,來瞻仰。」

  白衣文士道:「那是本地父老兄弟錯愛,不敢當關壯士這拜見,瞻仰。」

  關山月道:「孝廉公忒謙,我所遇到的人,都說我絕對不虛此行,並擔保一定值得,足慰平生。」

  白衣文士道:「那就更不敢當了!」一頓,轉了話鋒:「關壯士是江湖人?」

  顯然他是不想再聽那些捧他的詞兒了。

  或許聽太多了。

  不過,正人君子本就不喜歡聽這個。

  關山月道:「是的。」

  白衣文士道:「關壯士說,也能談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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