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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王伯華道:「相當不錯了。你一定也問過那個姓莫的了,難道他沒有告訴你!」

  關山月道:「他告訴我了,我不容他不告訴我。」

  王伯華道:「同樣的,你也不容我不告訴你。」

  的確不失為明白人。

  老江湖,又曾是昔日「平南王」府的護衛,見過多少人,經歷過多少陣仗,怎麼會是糊塗人?

  關山月道:「你說對了。」

  王伯華道:「他是怎麼告訴你的?」

  關山月道:「如今我是問你,我要看看,你告訴我的跟他告訴我的,一樣不一樣。」

  王伯華道:「要是我告訴你的跟他告訴你的不一樣,你會認為誰告訴你的是實話?你相信誰?」

  關山月道:「我相信他。」

  王伯華道:「怎麼說?」

  關山月道:「他沒有你狡猾奸詐。」

  還真是。

  王伯華道:「看來我只有實話實說了。」

  關山月沒說話,這是等王伯華的實話。

  王伯華說了:「我不知道。」

  關山月說話了:「你怎麼說?」

  王伯華道:「事一了我就跟那幾個分手了,根本不知道誰有沒有把那個丫頭怎麼樣。」

  倒是跟莫懷古的說法一樣。

  關山月道:「在你跟那幾個分手之前呢?有沒有誰把那位姑娘怎麼樣?」

  這是他當日沒有問莫懷古的,因為沒來得及。

  王伯華道:「沒有。」

  關山月道:「那就不對了,這怎麼能叫事了?你幾個奉命找到『遼東』『千山』下,難道只為殺老的不殺小的?你幾個也不會斬草不除根。」

  不錯,一點也不錯。

  王伯華的說法跟莫懷古一樣,難道說王伯華沒說實話,莫懷古也沒說實話?

  不管王伯華怎麼樣,莫懷古當初可不像沒說實話。

  要是當初莫懷古說的是實話,如今王伯華的說法跟莫懷古一樣?王伯華如今的說法,當然也應該是實話。

  可是,關山月說得也是理,也一點不錯。

  這是怎麼回事?

  王伯華道:「你這一說倒是……對呀我幾個奉的命是老少都殺,有一個殺一個,斬草除根,不許走一個,不許漏一個,怎麼會還有個小的沒怎麼樣呢?就分手,就走人了……」

  他居然也跟著覺得不對了,他居然也同意關山月的說法了,只因為關山月說得是理,是明擺著的,是誰都想得到的。

  即便是仇讎相對,即便是再狡猾奸詐的人,碰上這種情形,恐怕都會不由的如此這般。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這究竟怎麼解釋?

  王伯華話鋒一頓,凝目望關山月:「聽你這麼說,難道那個姓莫的,也是這麼跟你說的?」

  他居然能如此這般的跟關山月討論這件事,不知道他是真能把死不當回事,還是別有原因。

  不然就是因為關山月一句相信莫懷古,不相信他,他非把這真說不通的地方說通不可,否則怕關山月不留他全屍,他不能少下幾層地獄。

  似乎是,他不是問關山月,莫懷古是不是也這麼說的麼,是,就足證他說的是實情實話。

  這也是明擺著的,關山月不能不承認:「不錯,莫懷古也是這麼告訴我的。不然我就會認為你沒有告訴我實情,這麼看,難道你二人都沒有告訴我實情?」

  王伯華道:「不,我告訴你的是實情實話,姓莫的告訴你的也是實情實話。」

  關山月道:「那麼,我剛說的說不通地方,你怎麼說?」

  王伯華道:「這……」忽瞿然接道:「我想起來了,好像是誰說了這麼一句:『老的已經了,小的交給我了』,除了說話的那個,幾個人就走了,分手了。」

  關山月道:「好像?」

  王伯華道:「不是好像,沒錯,是這樣,關家有幾戶鄰居,雖然都不近,可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不能讓人看見,得盡快離開,所以聽有人說了那麼一句,就都走了,分手了。」

  關山月道:「你們走的那幾個,就那麼相信?那麼放心?」

  王伯華道:「或許他願意兩手多沾點血腥,或許他生了別的心,有了別的意,不管怎麼說,他都沒有理由留下那麼一個禍根,誰會不相信?誰會不放心?」

  生了別的心,有了別的意,什麼別的心?什麼別的意?

  那麼樣一個男人,對那麼樣一個姑娘,生什麼別的心?有什麼別的意?不想可知。

  兩次問,問出了這麼一個結果,雖然怕的就是這個,這也原在一半的意料中,可是……

  關山月心如刀割,痛得他幾乎叫出聲,他神情怕人,道:「知道那一個是你幾個之中的哪一個嗎?」

  王伯華道:「不知道,你是知道的,幾個人彼此不認識,不知道,不知道姓名,不知道來處,什麼都不知道,誰也不許問誰,什麼都不許問,誰也不會問誰,你問了別人,就不能不把自己告訴別人。都是老江湖了,誰也不會幹這種事。」

  這是實情,關山月的確知道。問出了這麼個結果,卻問不出那個人是幾個殘兇裡的哪一個,關山月心裡的痛增加了三分,他仍在滴血:他心裡也多了一份恨,他想大叫,他神情更怕人了。

  只聽王伯華又道:「你不必再問,也用不著這樣,幾個人你不是都知道麼,只要一個一個都找到,你還怕漏掉那一個?」

  這倒是,也真是。

  關山月好一點了,神情不再那麼嚇人了。

  王伯華又道:「你沒有要問我的了吧?應該沒有了,我能不能也問問你?我想知道的不多,只一件事,這幾個人不是來自同一個地方,彼此之間什麼都不知道,十年前你不在家,沒看見這幾個人,就算你看見了,也不可能知道誰是誰,可是你怎麼都知道?」

  關山月說了話:「我不是說了嗎?這是天意?人不知道,天知道,人可欺,天不可欺,天道循環,報應不爽,天要我除奸,天要我報仇,天自會給我指點。」

  王伯華道:「看來我也只有相信了,我想不出別的……」

  關山月道:「我問完你了,你也問完我了麼?」

  王伯華道:「我懂你的意思,也是時候了!」

  他要動。

  關山月也要動,可是關山月兩眼忽閃寒芒,道:「怪不得你一直拖,原來你是等援手,等救兵。」

  王伯華兩眼也閃寒芒,道:「你聽見了?你是此我強,年紀輕輕,你是怎麼練的?又是當今的哪一個教的?不是我拖,是你要問我的話,遲遲不動手,給了我可利用的機會。」

  關山月道:「我倒要看看你指望誰能救人。」

  王伯華道:「我可以告訴你,不是江湖高手,是『南昌府』捕房的差役。」

  關山月道:「你居然還能派人報官。」

  王伯華道:「我沒有派人報官,也不用派人報官,自會有人替我報官。」

  關山月道:「是麼?」

  王伯華道:「那個女人,『一狐』陶麗晶。」

  關山月道:「她會替你報官?」

  王伯華道:「這麼多年了,我還能不知道她,她不是為我,是為她自己,她以為你是貪圖我昔日『平南王』府的那批金銀珍寶,她得不到的,你也別想得到,所以她讓『南昌王』的這些人來對付你,她還不會遠離,等『南昌王』這些人對付了你之後,她再來對付我,正好你有話要問我,遲遲不動手,給了我可利用的機會,這不能怪我,要怪你得怪自己。」

  真是老江湖,真是塊老薑。

  關山月道:「你以為這些人救得了你?」

  王伯華道:「這些人絕對不是你的對手,小小一個『南昌府』的幾個捕快,怎麼奈何得了你?但是你敢拒捕?你敢殺官?江湖雖大,從此你就到處躲吧!尤其是你,往後你還怎麼去找另幾個?除非你改名換姓,你可以改名,也可以換姓麼?」

  老江湖,老薑,老得不能再老了。

  關山月一時沒能說出話來,臉色變了。

  他還真是像王伯華所說的!

  雖然是小小「南昌府」幾個捕快,絕對救得了王伯華!

  關山月他當初殺莫懷古,不讓人知道是他殺的,為什麼?不就是因為這麼?

  只聽高梅道:「關大哥,這個老東西不止可惡,更可恨。趁那些人還沒到,趕緊殺了他,咱們走!」

  關山月道:「不能,我不知道那個女人有沒有提我姓關,也來不及了。」

  高梅急了,道:「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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