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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郭懷又先說了,緊接著歐陽霜的話:「好在兄弟不必出什麼份子!」

  這句話逗。

  關山月、歐陽姐妹都笑了,這一笑,關山月要說的話也就沒說了。

  郭懷也笑了,笑聲中,把諸明、賈亮叫來,命二人把話傳出去。

  諸明、賈亮一聽,大為驚喜。

  諸明道:「先給爺跟兩位姑娘道喜。」

  賈亮道:「可等著這一天了,真不容易!」

  郭懷道:「你倆倒會替正主兒著急,多事,去!」

  諸明、賈亮喜悅地答應,連施禮都忘了,轉身撲出,一溜煙不見了。

  何止諸明、賈亮驚喜,上自宮弼、祁英、海無極,下至每一個弟兄,無不驚喜,無不振奮,「海威幫」簡直整個為之沸騰。

  沒一會兒工夫,祝賀、道喜的來了,先是宮弼、祁英,接著是海無極跟眾「巡察」。

  之後,絡繹不絕,都來了,包括每一個弟兄。

  不論誰來,郭懷、歐陽姐妹都見,關山月陪著。

  先在書房,沒多久,不得不移往前廳。

  每一個都熱心,都搶著要幫忙準備,幫忙張羅。

  郭懷跟歐陽姐妹都以一切從簡說明。

  關山月不好說,也用不著他說,但是他也沒能閒著。

  誰都知道關山月在這兒,誰都知道關山月是少皇爺的師弟了。

  誰都敬仰,誰都過來瞻仰,過來見禮,過來請安、問候。

  關山月為之應接不暇。

  比郭懷、歐陽姐妹還忙。

  郭懷、歐陽姐妹,有三個人,關山月只一個。

  一直忙到了天黑,忙到了上燈。

  一直到吃過了晚飯,這一天的事才算完了。

  關山月漱洗過後,剛坐下。

  有人敲門而進,是郭懷來了。

  關山月起身相迎:「哥哥累了。」

  郭懷道:「人逢喜事精神爽,不累。」

  一臉的笑意,一臉的精神,看樣子還是真不累。

  兩人坐下了,坐下之後,郭懷又道:「倒是兄弟,我看夠受的。」

  關山月道:「不能這麼說,沾了哥哥的光,弟兄們抬舉。」

  郭懷道:「沾了誰的光?你自己得來的,揭發了那些個敗類,懲治了那幾個敗類,治好了『南霸天』的女兒,誅除了滿虜一個大鷹犬,誰不敬仰?誰不挑拇指?」

  關山月要說話。

  郭懷道:「行了,兄弟,別跟哥哥客氣,咱們談別的。」

  看樣子他是有事。

  關山月沒說話,等郭懷說。

  郭懷說了:「怎麼了,兄弟,心裡有什麼事兒?」

  原來他是為這事兒!

  直到如今才間,如今只有他跟關山月。

  關山月感動,不瞞郭懷,實說了。

  聽了關山月的實話實說,郭懷沉默了一下才道:「兄弟,對那麼一位姑娘,尤其你倆心裡早就有了彼此,難怪你會至今思念,恐怕這輩子你都忘不了……」

  真是,郭懷這句話算是說到了他的心裡,關山月真是這樣,只是他沒說出口。

  郭懷接道:「可是,兄弟,這話我不該說,當初咱們初見面,我也沒有說,而如今,我是你哥哥,卻又不能顧慮你傷心難過而不說,兄弟,她恐怕凶多吉少了。你想,那些個殘兇既然把她當成了你義父唯一的後人,她也怕那些殘兇在那兒等你,也毅然承認是你義父唯一的後人,那些殘兇怎麼會放過她?」

  關山月心如刀割,臉上閃過一絲抽搐,道:「我也知道,只是,我還抱著一線奢望……」

  郭懷道:「這也是人之常情,可是,兄弟,不是哥哥我潑你冷水,你可真是奢望,不要說是一線,一絲都不會有。以她那麼一位姑娘,當她代替你的時候,就沒打算再活,就算那些殘兇有別的用心,沒馬上殺她,她又怎麼可能偷生苟活?」

  「別的用心」,郭懷沒好明說,可是關山月懂,一顆心又一陣刀割似地痛,痛得他幾乎呻吟出聲,他忍住了,卻忍不住臉上再閃抽搐,身軀為之輕顫。

  郭懷看見了,道:「兄弟,哥哥我要勸你……」

  關山月說了話,幾乎還是呻吟出聲:「我欠她的,我欠她太多了。」

  郭懷道:「我知道,記住就好了,如今你已經殺了一個莫懷古了,還要一個一個的找,這不也是為她報仇,這不也是還她?」

  關山月道:「還不了的,縱然再殺十倍、百倍這些殘兇,也還不了。」

  郭懷又沉默了一下:「兄弟,人生在世,或多或少,都會欠人些什麼,牢記不忘,有機會還就是了,只要還,不在還了還不了,而在各人的所能,在是不是盡心盡力。若論悲痛,悲痛莫大於袁大將軍的冤死;若論仇恨,仇恨莫大於滿虜奪我河山,殺我同胞。咱們也只能繼承大將軍遺志,抗清、匡復,盡心盡力,一旦光復神州,已足以告慰袁大將軍及列祖列宗,又豈能殺十倍、百倍滿虜以報仇雪恨?」

  關山月低下了頭,又抬起了頭,抬起頭的時候,他平靜多了,臉色也恢復了,道:「謝謝哥哥,我不如哥哥。」

  郭懷道:「真說起來,我呢?兄弟你是知道的,誰又還得了我的?我又讓誰還了?不要老往窄處想,不要老往窄處鑽,想開,看開,男子漢,大丈夫,還有男子漢,大丈夫的路,還有男子漢,大丈夫的事。」

  關山月道:「再次謝謝哥哥,我是真不如哥哥。」

  郭懷道:「兄弟,也別這麼說,世間事不是一成不變的,人也一樣,尚未面對跟一旦面對時的想法,有時候會愛得讓自己都難以相信。就拿我來說,尚未面對時,我發誓要手刃親仇,恨不得把仇人碎屍萬段,挫骨揚灰,而一旦面對,我卻是一個也沒殺,甚至沒讓仇人流一滴血,這是因為我是人,也是因為這多變的世間事,兄弟,說不定有一天你也會碰上。」

  關山月道:「不說了,明天是哥哥的大喜之日,讓哥哥頭一天還為我的事操心,不厭其煩,苦口婆心地勸我,我不安,也別讓兩位姐姐知道以後怪我,請回房歇息吧!」

  郭懷道:「兄弟別這麼說,咱們這是誰跟誰?聽兄弟的,不說了,兄弟也歇息吧!」

  他站起了,走了,還隨手帶上了門。

  關山月沒多坐,郭懷走了以後,他就熄燈上了床。

  是熄燈上床了,卻望著頂棚難成眠。

  聽了郭懷那麼多話,他還是不能不想虎妞,想起虎妞就難免悲痛,難免憤恨。

  好在,他也想郭懷說的那些話,就因為想了郭懷說的那些話,他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

  第二天醒來,天已經大亮了,他認為他起晚了,急忙起來漱洗。

  事實上,郭懷這少皇爺府不像往日這時候那麼寧靜,聽得見,很熱鬧。

  郭懷跟歐陽姐妹的婚禮,真是一切從簡,倒是有張燈結綵,也是一片喜氣洋洋。

  那是弟兄們非張羅不可,平日不見人,今天人多了,進進出出,個個笑得合不攏嘴,個個一臉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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