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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吃過了飯,諸明、賈亮跟四婢收拾,郭懷跟歐陽姐妹,還有宮弼、祁英陪著關山月到處走,到處看。

  整座大宅院裡,居然亭、臺、樓、榭一應俱全,花木扶疏,美景如畫,而且無不典雅,無不樸素。

  關山月越看越欽敬,越看越佩服。

  對郭懷有了深一層認識,對歐陽姐妹也認識了不少。

  甚至對宮弼、祁英,也都有了瞭解。

  ***

  關山月要走,郭懷不讓,歐陽霜、歐陽雪姐妹挽留,甚至宮弼、祁英都希望關山月住兩天,盛情難卻,事又不急在這一、兩天,加以十年來,這是關山月又一次有家的感覺,他留下了。

  客房早就準備了,所謂客房,可不是為客準備的,而是為自己人準備的,就在郭懷住處的隔壁屋,跟郭懷的住處只一牆之隔,佈置、器用跟郭懷的住處一模一樣,也一樣的簡單樸素,聽說是歐陽姐妹親手佈置的,可見歐陽姐妹的用心跟細心。

  宮弼跟祁英早早就告辭了,歐陽姐妹在晚飯後也各忙各的去了,只有郭懷陪關山月。

  郭懷也沒陪關山月太久,師兄弟倆話也沒說太多,掌燈後沒多久,郭懷就回他屋去了,臨走讓關山月早歇息。

  關山月還真聽郭懷的,事實上,偌大一座宅院裡只這麼幾個人,白天已經夠寧靜的了,到了夜晚更寧靜,幾乎聽不見任何聲息,該看的白天已經看過了,今夜是個沒月的夜晚,也賞不成月,再說,即便不是外人,畢竟是頭一日來,夜晚也不好到處走動,不早歇息還能幹什麼?漱洗過後,關山月也就熄燈躺下了。

  躺下並不是睡,事實上他也睡不著,不是因為躺下得早,而是因為想事。

  由於郭懷的這個家,他想起了十年前的他那個家,他義父、虎妞。

  義父老人家病中慘遭殺害,虎妞是生是死,他認為虎妞是凶多吉少,但是他盼望虎妞是吉人天相,倘若虎妞還在人間,如今在哪裡?這十年來是怎麼過的?如今又怎麼樣?

  接著,他的思緒又回到了郭懷的這個家,他知道郭懷所以讓他來,讓他在這裡住兩天,是為了讓自家人彼此認識,彼此瞭解,要是彼此不認識,不瞭解,還算什麼自家人?自家人就得彼此認識,彼此瞭解。

  他對郭懷、歐陽姐妹、宮弼,祁英,甚至諸明、賈亮,以及郭懷這個家,都已經有所認識,有所瞭解。

  從和尚師父,以及「南霸天」羅強夫人甘鳳英那裡聽來的,以及他自己的親眼所見,師兄郭懷的確是人中之龍,而且的確是條「無玷玉龍」,他原就欽敬,如今更欽敬。

  宮弼、祁英,以及曾經見過的「海威幫」總巡察海無極,原都是「海皇帝」老皇爺懷的舊部,如今事少皇爺如事老皇爺,不但恭謹,而且忠心,都是難得的前輩奇人,血性英豪。

  諸明、賈亮,雖然年輕,但由於聰明機靈,再加上跟隨宮弼、祁英磨練多年,經驗足、歷練夠,也是不可多得的武林奇葩,年少英豪。

  歐陽霜、歐陽雪姐妹,雖然也年紀輕輕,由於姐妹倆當初在京裡主持過鏢局,經歷過風浪、坎坷,嚐盡人情冷暖,世態炎涼,人世間的酸、甜、苦、辣、經驗、歷練更足,受過郭懷的大恩,寧願捨棄鏢局,追隨郭懷來到「南海」事郭懷如主,更是難得的女中丈夫,巾幗奇英。

  他也知道,郭懷也是為讓他認識、瞭解這個家跟「海威幫」。

  對郭懷這個家,他已有所認識,有所瞭解,對「海威幫」他相信郭懷會有所安排,以讓他認識,讓他瞭解。

  想著,想著,他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但是他知道,醒來的時候是讓陣陣鳥鳴聲吵醒的。

  醒來看,窗外剛透曙色,只是剛透曙色,陣陣鳥嗚聲,有的就在宅院裡,有的則來自宅院外那一圈樹林裡。

  不管來自哪裡,眼見的是花木扶疏,耳聽的是陣陣鳥鳴,神仙居處也不過如此了。

  「海皇帝」先皇爺懷真會選地方,真會享受,只是老人家他享受的不是榮華,不是富貴,而是心曠神怡,擺脫塵俗的雅趣。

  如今,「海威幫」主,「少皇爺」「無玷玉龍」郭懷繼承了這個,繼承了老人家的一切。而且,青出於藍。

  聽聽,宅院裡還沒有什麼動靜,似乎都還沒起。

  關山月十年來早起慣了,他起來了,漱洗過後,輕輕開門出去。

  只是,他一出屋,隔房郭懷也出來了。

  關山月道:「吵了哥哥了!」

  郭懷道:「早起來了,都起得早,一直這樣,只是怕吵了兄弟,沒敢活動,不信你聽聽,是不是你一出屋,都有動靜了!」

  關山月凝神一聽,還真是,剛才還相當寧靜的宅院裡,不過轉眼工夫之後的這時候,已經有了動靜了,雖然只是在幾個地方,但確實是有了動靜。

  關山月道:「我還以為我起早了。」

  郭懷道:「我跟隨兩位老人家二十年,已經養成習慣了,如今我起得早,大夥兒也就跟著早起了。其實,大夥兒原就起得不算晚,只是如今起得更早了。」

  真說起來,會武的人,練家子,都不晚起,當然,已經耽於安逸,疏於練武的練家子例外。

  說話間,諸明、賈亮雙雙來到,先給兩位爺請早安,然後請兩位爺上後廳吃早飯。

  關山月望郭懷:「不是剛有動靜……」

  郭懷笑道:「你聽見的那是屋外動靜,人家天還沒亮就在廳房裡頭忙上了,怕吵了你,沒敢開門。」

  這麼大的宅院,廚房活兒怎會吵人覺?

  對一般人當然不會,對聽覺敏銳,十丈內飛花落葉,蟲走蟻鬧都瞞不了他的關山月,可就難說了。

  關山月為之不安:「這怎麼好?為了我,讓她兩位起這麼早。」

  郭懷道:「兄弟,可不是為你,她兩位一向如此,沒見她兩位昨天沒多陪你麼?習慣了,早起就得早睡。」

  這是實情,歐陽霜、歐陽雪姐妹倆,昨天晚飯後就告退走了。

  沒等關山月再說什麼,郭懷又道:「走吧!兄弟,吃早飯去,吃過早飯,宮老、祁老就來接咱們了,今天讓你認識認識『海威幫』。」

  郭懷真有安排。

  到了後廳,歐陽霜、歐陽雪姐妹倆帶著菊、梅、蘭、蓮四婢已經等在那兒了,早飯也已經擺上了桌。

  一見郭懷跟關山月進廳,姐妹倆忙帶著四婢上前請早安。

  關山月本就不好意思,如今更不敢當,連忙迎前答禮,連稱不敢並再三致謝。

  姐妹倆異口同聲:「關爺這麼客氣,倒讓我姐妹不安了!」

  客氣!是誰客氣又周到?

  關山月望郭懷,還是希望他能說句話。

  郭懷說話了,卻是這麼說的:「兄弟,別看我,誰要是能讓她兩位聽話而有所改變,我願意給他磕響頭。」

  看來還是真不容易。

  關山月還是自己來了,臉色一整,道:「我願意上這兒來,願意在這兒住,是因為這兒像家,哥哥、姐姐拿我當家人,要是哥哥、姐姐再拿我當客人,我這就走,連早飯也不吃!」

  看來他像是來真的。

  郭懷忙道:「兄弟,別帶上我,我可沒有!」

  姐妹倆沉默了一下,互望了一眼,然後,歐陽霜說了話:「我姐妹恭敬不如從命,關爺兄弟,坐下吃飯了!」

  這句話逗,歐陽霜自來「南海」之後,雖已不再冷若冰霜,但從沒這麼逗過。

  郭懷頭一個雙目微睜,面現訝異之色,笑了:「關爺兄弟,好,春風解凍,和氣消冰,看來我這個兄弟既是春風,又是和氣。」

  歐陽雪接了一句:「爺是不是該給關爺磕個響頭?」

  郭懷大笑:「兄弟,你真行,我真是服了你了!」

  少皇爺他是真高興,聲震屋頂,直傳長空。

  諸明、賈亮雙雙睜大了眼,齊聲道:「兩位姑娘固然改變不易,可也從沒有聽爺這麼笑過,這麼高興過。」

  歐陽姐妹是因關山月而改變,郭懷則是因歐陽姐妹忽然改變而高興。

  關山月道:「我不知足,我得寸進尺,再請姐姐只叫兄弟,別叫關爺。」

  歐陽霜微一笑:「既叫兄弟,就是已把兄弟當家人,兄弟不該得寸進尺,我姐妹則不敢得寸進尺,天不亮就忙,一直忙到如今,雖沒做出什麼好的,但總是熱騰騰的早飯,兄弟何忍讓它涼,請體恤做飯人的一番心意,別再計較了,請趁熱吃吧!」

  真是柔能剋剛,有了歐陽霜這番話,關山月想計較也不便再計較,有再多的話也說不出口了,百煉鋼化為繞指柔,他只說了一句話:「是,姐姐,兄弟我也恭敬不加從命,我這就趁熱吃,還擔保吃得比誰都多!」

  他坐下了,頭一個坐下了。

  歐陽霜笑得像花朵綻放:「這才是,兄弟!」

  歐陽雪笑得跟姐姐一樣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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