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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關山月沒管是誰,他答了一句:「謝謝,我省得!」隨即,他濃眉雙揚,目射泠電,冷然又道:「我跟你有什麼深仇大恨,竟輕易動用這種有傷天和的毒物,妳的確惡毒,令人忍無可忍!」

  他抬雙掌當胸合什,然後上舉分開,各劃一圈,倏然外翻,不見掌風,不見勁氣,卻見那滿天花雨似地一蓬黑霧倒射而回,全罩住了黑瘦青衣老婦,一落在了黑瘦青衣老婦身上,一聲淒厲慘叫,黑瘦黃衣老婦一道光似地電射而去。

  枯瘦中年青衣人原先起不來,此刻也能起來了,支撐著站起,就地騰射,去勢如飛,與黑瘦青衣老婦一前一後,轉眼不見。

  關山月振聲向二人逝去處發話:「不要怪我為妳『八峒』帶來災禍,要怪怪自己,要是我沒有料錯,恐怕羅夫人已經知會娘家,找你『八峒』問罪。」

  不知道黑瘦黃衣老婦跟枯瘦中年黃衣人是不是還聽得見。

  關山月話鋒微頓,又說了話,但這回只是揚聲,而不是振聲了:「適才善心朋友,請現身說話。」

  人影一閃,眼前多了個人,是個普通人打扮的精壯中年人,他兩眼緊盯關山月,一臉的驚訝敬佩顏色。

  關山月道:「容我請教。」

  精壯中年人忙道:「不敢,我是『海威幫』的人。」

  關山月目光一凝:「原來是『海威幫』的朋友,再次謝謝及時提醒。」

  精壯中年人道:「朋友客氣,瞻仰了朋友的絕學,我覺得我是多此一舉。」

  關山月道:「那是朋友抬舉,要不是朋友及時提醒,我還不知道那是『苗疆』『五毒蝕骨散』。」

  精壯中年人道:「不管怎麼說,我真是知道什麼叫武學,什麼叫修為了。」

  關山月道:「那還是朋友抬舉,恕我冒失問一句,從海上到如今,『海威幫』似乎一直在照顧我。」

  精壯中年人沒有否認,道:「是的,我幫水陸兩地的人,奉我家相爺命,在勢力範圍內,沿途全力照顧朋友,以盡地主之誼。」

  關山月道:「這是……」

  精壯中年人道:「我家相爺說,朋友幫我幫的大忙,我幫欠朋友的。」

  關山月道:「我明白貴幫相爺何指了,起先我誤會了貴幫,至今還感不安,倒是貴幫幫規森嚴,紀律如山,懲處不良,毫不寬貸,令人敬佩,不敢勞動貴幫弟兄如此照顧,請代為轉奉,請貴幫相爺收回成命。」

  精壯中年人道:「朋友既有此諭,我不敢不遵,只是我家相爺會不會如朋友所請,收回成命,我就不敢說了。」

  關山月道:「謝謝,只要朋友肯代為轉奉,我就很感謝了。」

  精壯中年人道:「容我問一句,朋友已經治好『南霸天』女兒所中的蠱毒了?」

  看來關山月跟黑瘦黃衣老婦,還有枯瘦中年黃衣人之間說的話,他都聽見了他,的確是一路跟著,暗中照顧的。

  關山月道:「只能說僥倖,可巧我知道解除『金蠶蠱』的另一方法。」

  精壯中年人道:「『南霸天』是『南霸天』,他女兒是他女兒,朋友既習醫術,能本此治病救人天職,令人敬佩,只是朋友為此已與『苗疆八峒』結下仇怨,『苗疆八峒』不會善罷甘休,往後行走江湖,還請小心!『南霸天』羅家,還有他那岳家『西南』甘家,也請少沾少碰。」

  關山月道:「我初入江湖,少歷練、少經驗,承蒙關照、提醒與指點,至為感激。」

  這不是客氣話、這是關山月發自肺腑的由衷之言,師父雖然教給他很多,有些事讓他一入江湖就能面對,而歷練與經驗,畢竟還是得自己去經歷,去累積。

  精壯中年人道:「如今省城的事已了,朋友打算往何處去?」

  關山月道:「我要往北去。」

  精壯中年人道:「不耽誤朋友的行程了,就此告辭。」

  他抱了拳。

  關山月也抱了拳:「再次致謝,所請之事,請務必代為轉奉。」

  精壯中年人道:「請朋友放心,離此之後,我會立即上報。」

  他走了,轉眼不見。

  關山月過去翻身上馬,也走了。

  關山月走得不見了,這裡又疾射落下兩個人來,居然是黑瘦黃衣老婦跟枯瘦中年黃衣人去而復返。

  枯瘦中年黃衣人一張臉蒼白,氣色好壞。

  更難看的是黑瘦黃衣老婦,她滿臉是血,一身黃衣上也血跡斑斑的,不但難看,還怕人。只見她望著關山月逝去處,一雙三角眼裡厲芒閃爍,只聽她哼哼冷笑,令人毛骨悚然:「原來你跟『海威幫』有勾搭,小狗,有你受的了!」

  兩人又騰射不見了!

  ***

  天色已經大亮了。

  遠條路是官道,天色一大亮之後,路上的車馬行人就多了,帶起的塵頭處處,黃霧滿天。

  這種路,不用多,只半天走下來,恐怕整個人一身黃,滿頭滿臉都是塵土,連鼻子裡都能掏出黃垢來。

  路上的行人都捂著口鼻,不是用布就是用手巾,路上的車則是車簾低垂密遮,一點風都透不進去。

  只有關山月,他沒捂口鼻,他似乎一點也不在乎,不但沒捂口鼻,沒瞇著兩眼,就是連眉頭也沒皺一下。

  突然間,飛揚的塵土,滿天的黃霧都不見了,因為關山月進了一片樹林,相當茂密的樹林,這條路穿林而過,在樹林裡的這一段,滿是落葉,人走也好,車馬過也好,塵土揚不起來。

  敢說,只要是走過這條路的,不管是誰,只要一腳踏進這片樹林,心裡會立時覺得好舒服。

  沒想到這條路會有這麼一段,敢擔保,只要一腳踏是這片樹林,要是能不再往前走了,誰都不想再往前走了。

  還是真的,還真有人在這片樹林裡停下來了。

  不敢說這些人是不打算再往前走了,誰能永遠停在這兒,不再往前走了?總不能就這麼老死在這兒,至少這些人是停在這兒歇息了。

  只有這些人,別的人仍然繼續在走,繼續趕路,許是別的人不能不再往前走,即便是,跟這些人一樣,停下來歇,總行。

  怪的是繼續走,繼續趕路,沒停下來歇息的別的人,不但沒停下來歇息,在這一段反而走得更快,只差沒跑了,似是恨不得趕緊走出樹林,生怕被留住。

  這又是什麼道理?

  看看停在這片樹林裡歇息的這些人,應該就明白了。

  停在樹林裡歇息的這些人,不算太多,仔細算算,共是九個,清一色的灰衣,八個中年漢子,一個老者。

  這九個人穿的不但都是一身灰,而且式樣都一樣,褲褂兒,腰裡紮一條寬約五指的灰布帶,腳底下是人各一雙薄底快靴,紮褲腿,穿著打扮,簡單俐落。

  這麼樣九個人,有九匹馬,馬都拴在樹林裡,鞍配也都一樣。

  這麼樣九個人九把刀,刀都帶鞘,分別提在八個中年漢子手裡,八個中年漢子站在路旁,面對著路,個個冷肅挺立,老者就盤坐在八個中午漢子之間,一邊各四,是個瘦削清癯老者,眼神十足,銳利逼人,相貌挺好,只可惜眉宇間有股子陰鷙之氣,他手裡沒拿什麼,可是他面前橫放著一把帶鞘長剞。

  這麼樣九個人,還能不明白麼?明白了,經過這片樹林的人看也不敢多看一跟,怎麼還會停下來歇息?自是走得更快了,巴不得趕緊走出去。

  說這九個人是停在樹林裡歇息,只是看這九個人的架式,倒像是在等什麼。

  誰都看得出來,誰也都明白,既是等什麼,這片樹林裡待會兒就一定有事,這種人的事還一定不是什以好事,誰又不恨不得趕緊走出樹林,誰又不生怕被留下。

  關山月看見了,他不免也留意了,說留意也只是看了一眼,只一眼就沒再看了,他是認為不關他的事,已經有所耽誤了,不想再招惹什麼了,可是他並沒有催馬快步,仍然是不快不慢地策馬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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