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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八


  关山月道:“我说过了,这无关紧要。”

  白胖老者道:“刚才无关紧要,如今不一样了。”

  关山月道:“我还是那句话,这无关紧要。”

  白胖老者道:“后生……”

  关山月道:“我认为如今还是无关紧要。”

  白胖老者道:“你是不说?”

  关山月道:“随你怎么想都可以。”

  白胖老者道:“老夫就不信,你才多大年纪?”

  这是说关山月年纪轻轻,他不信关山月的一身所学能高到哪里去。

  或许,刚才只是侥幸。

  话落,没让黑瘦老者再次扑击,他就近出手,闪身而到,掌劈关山月。

  他距离近,出手又快,“黑白双煞”之名不是虚名,在黑白两道还真是大大有名,就凭这,这一掌应该是十拿十稳。

  理虽如此,事却不然。

  这是说对一般高手,而不是对关山月。

  关山月只一闪身,白衣老者这足以碎石裂碑的一掌落空了,不但落空了,还招式用老了。

  白衣老者是十足的老江湖,知道在招式用老的那一瞬间最让人有机可乘,是多么危险,他为之惊急,就打算撤身。

  但他还是慢了一步,关山月的一只右掌已拍上了他肩头,他为之大惊失色,都叫出了声。

  也难怪,因为他知道,任何人也都明白,这一掌,足以让他肩骨粉碎!就算一掌手臂不废,也好几个月不能动一动。

  也是理虽如此,事却不然。

  关山月这一掌只是拍得白衣老者肩膀生痛,脚下站立不稳,人横里冲出去好几步。

  他吓出了一身冷汗,为之惊住。

  如今,想必他信了!

  关山月说了话:“两位以为,人该归谁?”

  白胖老者、黑瘦老者同时定过了神,白胖老者脸上的笑容不见了,黑瘦老者神色更凄厉,两个人要一起扑击。

  也难怪,堂堂“黑白双煞”,怎么能就这么把人拱手让给一个还不知姓名的后生算了,往后还要不要待在江湖上了?

  关山月又说了话:“我只要人,不愿伤人;只是,两位要是再不知进退,可就没有这么便宜了,请自抉择!”

  白胖老者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黑瘦老者一双目光也闪烁不定,突然,白胖老者跺了脚,铺地花砖碎了一块:“老二,咱们走!”

  这是说……

  够明白了,两个人要走。

  关山月又说了话:“请两位暂留一步。”

  这是还不让走。

  白胖老者、罢瘦老者收势停住,白胖老者道:“你……”

  关山月道:“我初入江湖,籍籍无名,只是一向说话算话,请两位在临走前答我一问,‘九江’的什么人不惜重金要这个人,为什么?”

  白胖老者说了话:“老夫兄弟把人让给了你,已经是颜面尽失,难以交差,难道你还要老夫兄弟出卖东主?”

  关山月道:“奸吧!我不再为难两位,请吧!”

  有了他这一句,白胖老者跟黑瘦老者扑出“香舍”就没了影。

  白衣女子似乎这才定过神来:“阁下,阁下能连败‘黑白双煞’……”

  又是“阁下”,不是“你”了。

  关山月淡然道:“没什么,侥幸而已。”

  白衣女子道:“阁下忒谦,我也算得上是个行家,阁下只用一招,这绝不是侥幸。”

  关山月道:“我又要说了,这无关紧要。”

  那么,什么才关紧要?

  白衣女子明白,她微微低下了乌云螓首:“我得先谢谢阁下救了我主婢。”

  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关山月道:“我为的只是让芳驾愿意把人交出来。”

  应该是实情实话。

  白衣女子道:“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该谢谢阁下!”

  关山月道:“芳驾,我认为这也无关紧要。”

  这是再次暗示。

  白衣女子沉默了一下:“事既经‘黑白双煞’当面说破,我又欠阁下一份情,不能不承认,我确实指派侍婢,远赴‘鄱阳’劫掳了董公子。”

  终于承认了。

  这才关系紧要。

  关山月道:“为什么?”

  白衣女子道:“我是受雇于人。”

  关山月道:“‘黑白双煞’?”

  白衣女子道:“‘黑白双煞’也只是奉命行事。”

  关山月道:“他二人是奉谁之命?”

  白衣女子道:“我认为是‘九江’官里某人。”

  关山月道:“芳驾认为?”

  白衣女子道:“‘黑白双煞’没有明说,我认为我也不必多问。”

  关山月道:“那芳驾怎么会认为是‘九江’官里某人?”

  白衣女子道:“若不是‘九江’官里某人,既有‘黑白双煞’这样的高手,就自己动手了,不必假手于我,更不必付出重金;实然是身在官里,怕一旦事泄,朝廷难容,株连身家。”

  有道理。

  关山月道:“‘黑白双煞’也没有告知芳驾,他二人那主人为什么不惜重金,要这位董公子?”

  白衣女子道:“没有。”

  关山月道:“芳驾已经收了‘九江’官里某人所付的重金了?”

  白衣女子道:“是的。”

  关山月道:“芳驾人也已经到手了?”

  白衣女子道:“是的。”

  关山月道:“既已收重金,人也已经到手,芳驾又为什么不肯交人了呢?”

  白衣女子乌云螓首低垂,半晌才抬起,也半晌才说话:“董公子让我一见倾心,我舍不得把他交出去。”

  原来……

  关山月为之一怔:“芳驾……”

  白衣女子道:“我知道,我是个孀居之人,我不该,可是,我难以自持,不能自拔。”

  关山月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本来就是,问来问去,问出个这种原因,他能说白衣女子不对,还是能表示什么意见?

  白衣女子如此直接了当,如此大胆剖白,是敢做敢当,敢爱敢恨,不作世俗女儿忸怩态,还是不知羞耻,不守妇道?是该感动,该佩服,还是该不屑,不齿?

  白衣女子又道:“阁下应该听见,‘黑白双煞’适才叫我华寡妇了,我姓华,双名绮云,先夫过世,我认为再也无人配看我的容貌,我也决心不再以面目示人,这是因为我夫妻情爱甚笃,我矢志守节,今生不贰,哪知董公子却让我……”

  她住口不言,没说下去。

  她不必说下去,谁都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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