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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姜明又道:“关大哥,我爹是望女儿能嫁这么一个好人家,这么一个好夫婿,将来能离开江湖生涯过好日子,可是又怕误了她一辈子,知道能高攀关大哥,是她跟姜家的福气与造化,可是亲口答应了人家,又要去说不,怎么去见人家,又怎么开口?关大哥,这就是我爹的矛盾与为难哪!”

  关山月说了话:“我明白了,好在我不能答应,也不敢答应。”

  姜明道:“关大哥……”

  关山月道:“兄弟不必再说什么了,无论贤父子怎么抬举我,我都不能答应,也不敢答应,芸姑娘已经明白了。”

  姜明道:“关大哥,我也已经明白了。”

  关山月道:“兄弟……”

  姜明道:“关大哥,我都听见了。”

  不错,他刚才说过。

  关山月道:“那就好,谢谢兄弟来告诉我,请回去歇息吧!相信芸姑娘会改变心意的。”

  姜明道:“我也矛盾为难,如此只好说关大哥既不能答应,但愿如关大哥所言了。打扰了关大哥老半天,时候不早了,关大哥也请歇息吧!”

  他走了。

  姜明走了,关山月心里反倒好些了,因为他已经有所明了,也已经有所决定了,今夜不但能合眼了,也能睡了。

  ▼第五章 以文相会

  第二天,客主见面,谁都没说什么。当然,这种事怎么好当面再提,何况又没成,客主都没事人儿似的。

  姜四海也像没事人儿,昨夜事的结果,他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应该知道,芸姑不一定会再去见他,告诉他,姜明却一定会再去见他,告诉他。

  吃过了早饭,高梅找个机会低声问关山月,是不是该告辞了,该走了。

  关山月答了两个字:“不急。”

  本来说只留一宿的,如今怎么说不急?

  小姑娘为之微怔,为之不解。

  关山月已经转向姜四海说了话,说他有点事要办,请姜四海派船送他上岸,然后又转回来向高梅,要小姑娘在船上等他。

  原来关大哥是有事要办,只是,关大哥在这里有什么事要办?先前也没听关大哥说。

  高梅自是会问。

  关山月这回回答比刚才多了一个字:“我的事。”

  这如同没说。

  小姑娘以为关大哥是当着姜家三口不能说,不便说,没再问。

  姜家三口更是不会问,姜四海忙派了船,把关山月送上了岸。

  上岸的地方,是关山月跟高梅昨天上船的地方,关山月谢过那送他的黑壮汉子就走了,等到有棵树挡住,黑壮汉子看不见他了,关山月身形一闪就不见了。

  约莫顿饭工夫之后,关山月出现在一座县城里,这座县城叫“鄱阳府”。

  姜明没有告诉关山月县大爷是那一县的县大爷,可是姜明说是本地的父母官,关山月认为那就该是管“鄱阳湖”这一片的县分。

  关山月一进县城,就知道这个县的县大爷官做得不错了,因为举目所及,街道干干净净,看不见一点不该有的东西。店铺、住家门口整齐,百姓穿着朴素干净,看不见有穿着怪异,歪戴帽斜瞪眼的,邋遢肮脏的,更看不见叫花子,要饭的。百姓行走,举止,言谈,也规规矩矩,温文有礼,看不见走路横冲直撞没正形的,也听不见有大声嚷嚷的。

  不是县大爷治理得好,教化得好,焉能臻此?

  能治理得好,教化得好,不是好官是什么?

  然后,关山月找了一家茶馆。

  不管哪一朝,哪一代,也不管天南地北,什么地方,茶馆永远都是听消息,打听事的最佳所在。

  这一家茶馆,关山月进门的时候坐上六成。关山月找对了地方,这是家大茶馆,有三、四十副座头,坐上六成,已经是黑压压一片了。

  人虽不少,可是听不见高声谈笑,也听不见碗、盖相碰声。

  茶馆里尚且如此,足证这个县的县大爷的确治理得好,教化得好。

  关山月找了一副靠里,挨墙的座头坐下,伙计过来招呼,躬身哈腰,满脸堆笑,有礼,殷勤,和气,这恐怕不只是掌柜的教的。

  关山月点了茶,也说了话:“我走南闯北,东来西往,到过不少地方,只觉得贵宝地与众不同。”

  伙计也说了话:“客官是说……”

  关山月道:“我这么说吧!贵宝地恐怕有位好父母官。”

  伙计马上承认,接着就说县大爷这好那好,不只眉飞色舞,而且神情激动,把县大爷说得简直万家生佛。

  如今又多了个人说,够了。

  伙计走了,沏茶,端茶去了。

  邻座一位客人说了话:“兄台是外地来的?”

  说话的客人二十多岁,长得斯文,穿得也斯文。

  关山月道:“是的,路过贵宝地。”

  斯文客人道:“刚才伙计只告诉兄台,本县的县大爷是多么好的一位父母官了,他没有告诉兄台,本县这位父母官,还有一位替本县争了大光采,举了孝廉的公子。”

  关山月“噢!”了一声,道:“是么?”

  斯文客人道:“兄台只要在本县多待一天来日就知道了,本县父母官这位公子,不但好文才,也好人品,远近皆知。”

  关山月道:“那真是好人家,好父母,出好子弟,这也是贵县那位父母官的福报,真是为贵县争了大光采了。”

  斯文客人连点头:“好人家,好父母,出好子弟,本县这位好父母官的福报,兄台说得好,兄台说得好。”

  不但他连点头,在座的客人都连点头,显然都听见了,也可见这位县大爷多得人心。

  关山月道:“好说。”

  斯文客人道:“兄台不知道,更难得的是,这位孝廉公跟他的尊翁一样,平易近人,一点架子也没有;只要有人求见,只要以文相会,不论本县人、外地人,不论什么时候,他都见。”

  关山月道:“这倒真是难得,该拜见拜见,瞻仰瞻仰。”

  斯文客人道:“真该,兄台绝对不虚此行,只是,兄台得不急着走才行。”

  关山月道:“这是说……”

  斯文客人道:“远近慕名来的人多,都排了队了,得照顺序,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轮到。”

  关山月道:“是么?”

  斯文客人道:“兄台去看看就知道了。”

  关山月道:“那更该拜见,更该瞻仰了,能见这么一位孝廉公,就是多留两天又何妨?”

  斯文客人道:“担保兄台值得。”

  关山月道:“阁下想必见过了。”

  斯文客人道:“见过了,是荣宠,也是福缘,足慰平生了。”

  还真是把那位孝廉公捧上了天了。

  只是,从在座这些茶客的表情、神色看,斯文客人所言不虚。

  看斯文客人的穿著打扮,言谈举止,他是位文人,绝不会错。

  那么,“文人相轻,自古皆然”,这句话要改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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